走到门口,韩变就见到一个中年文士正襟危坐,那文士身穿青色长衫,下巴上没有留胡须,只留了一点整齐的八字胡,显得儒雅而又精神,一看就很有饱学之士的范,估计就是韩馥所说的冀州别驾,大汉茂才了。
只是韩变注意到,虽然中年文士端坐着,但是他的右手食指却不时地在案几上面轻叩两下。
韩变笃定,这人必有什么急切的事情,估计还是有求于自己的父亲。
这倒让韩变好奇了起来,冀州别驾的官职已经不低了,茂才的身份更让对方的地位有些然,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有求于人,而且是有求于自己那个才具不佳的父亲。
见到韩馥带着韩变进入偏厅,那文士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见过明公。”
韩馥微笑着示意对方不必多礼,见文士张口欲言,韩馥马上说道:“沮别驾,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事相托。”
原本是来求人,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先托付事情,那文士心中便是咯噔一声,只是想到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上司,更何况自己还有事相求,如果这就拒绝的话那自己的事情也就别提了。
文士只好点头道:“若有能效劳的,授必定竭力完成。”
只是在心中暗暗祈祷,对方的托付要么简单到轻易可以完成,要么困难到自己可以有借口推脱。
韩馥点点头,却并不说是什么事,只是把韩变往前带了带,介绍到:“此乃犬子韩变,字守义。”
犬子翻译成白话岂不就是狗儿子?
韩变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向文士行礼。
那文士也道:“见过公子。”
说完,文士便奇怪地看着韩馥。
他虽然没见过韩变,但对对方的事迹却早有耳闻。
一个膏粱子弟罢了,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州牧大人介绍他与我做甚?
韩馥似是瞧出了文士的想法,道:“想必犬子所为,先生早已耳闻……实在是有些荒唐。”
文士口称哪里哪里,心中却想,哪里是有些荒唐,据他的听闻,这位韩公子可是十足的草包,吃的是奶挤的是草那种。
韩馥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然而,幸亏上天保佑,我这孩儿进来幡然悔悟,准备好好读一读圣人经典,改过自新。”
“这倒是一件好事。”文人点头叹道,他读圣贤书长大,深知里面的哲理,不管这韩公子以前如何,若是真心悔悟,哪怕不能增长才干,也能懂更多道理。
只是,还是那句话,关我毛事?
“我这孩儿,如今欲读《论语》,无奈才疏学浅,无法体会先贤深意,如今亟需一位精通儒学的大才教导。”
说着,韩馥便顿住了话题,盯着文士。
那意思很明显了,我想让你当我儿子的老师,说说干不干吧。
文士面露犹疑之色,他不愿意违逆上官的意图,更何况别驾不仅仅是州牧的下属那么简单,更是州牧的从属官员,他甚至应该叫对方一声主公。
然而,他也不愿意去干那种讲解《论语》的活。
谁知道这位韩公子是真的想读书还是三分钟热度?别到时候自己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更何况,以自己的学识,去做启蒙老师的工作,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学生讲解《论语》,说实话,有些对不起这一身所学。
打定主意,文士决定找个理由推脱,哪怕为此得罪了上官也在所不惜,他本就是刚直的性子,绝不肯违逆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听见韩馥的下一句话之后,事情生了改变。
“我家中颇有藏书,若是哪一位先生肯纡尊降贵,教导我这孩儿的话,便将这些藏书借与那位先生一观又何妨?”
偶尔委屈一下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文士之所以来寻韩馥,就是想要进韩府书房看一看韩府的藏书。
在这个时代,书籍是稀罕物,又贵又少,寻常人难得一观。
文士虽然饱学,家中却并不富裕,藏书很好,偏偏他又是嗜书之人,人称“书痴”,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寻书籍观看。
而韩馥的藏书是出了名的多,自然遭到了他的“觊觎”。
可惜的是,这位韩冀州似乎不太大方,他请求了许多次,都被对方婉言拒绝。
如今良机就在眼前,文士怎肯错过?
文士不假思索地一抱拳道:“明公,授虽然才疏学浅,却也自认为对儒家经典颇有研究——若是明公不嫌弃的话,就由某来为公子提点一二,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韩馥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可是以先生的才能,教导我那孩儿的话,未免太委屈了一点。”
“不委屈不委屈,此乃我辈分内之事。”
文士连忙答道。
一个别驾从事,茂才来教导自己,韩变自然是千肯万肯。
就这样,在三人各自的盘算下,韩变的儒学老师,就此敲定。
因为急着完成新手任务,在各自熟络了几句之后,韩变便“满怀求知欲”地,将文士连拉带拽地,拉出了州牧府,径直走向书房。
此举倒是正中文士的下怀。
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走出府门的时候,韩馥重重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打走这个书痴了,不容易呀!”
他总是婉言拒绝文士借阅书籍的请求,并不是他有多么吝啬。
话说回来,即便他真个吝啬成性,面对别驾从事,也不会到一毛不拔的地步。
只是他这人很好面子,那书痴借阅书籍之后,万一来找他交流一些心得体会,那他岂不得露馅?
他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家的书房,他进去的次数仅仅比韩变多了那么几次而已。
“那书痴多了个弟子,应该无暇找我交流心得了吧?我那孩儿又有了个才学出众的老师,一举多得,实在是一举多得!”
空荡的大厅之中,回荡着韩馥得意的笑声。
而在另一边,韩变在前领路,文士在后跟随。
韩变一拍脑袋,道:“差点忘记问了,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文士满脑子都是韩府那一屋子的书籍,随口答道:“好说,某姓沮,名授,字公与,你可以叫我沮先生,也可以叫我公与先生。”
“哦,沮先生呀……什么?你是沮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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