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轻笑一声：“如今怕是让她留下，更不妥。”

秦士清“嗯？”

的一声，看着红弦。“我既然同您开了口，继母又怎么还能容得下她？难不成，您还以为继母她是温柔好性儿的么？”

听到红弦如此直言，秦士清脸上有些挂不住：“你就是不把她当娘，她也是你的长辈，谁许你这样点评的？”

红弦轻笑一声：“您只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秦士清冷着脸：“对与好，错也罢，这话不该你来说。”

红弦追问道：“那珠儿呢？她怎么办？”

秦士清略一沉吟：“你既知道你开了口，她在这边便不好过了，你为什么还要开口。你对她，倒是志在必得啊。”

红弦笑道：“能结一份善缘，便结一份善缘吧。珠儿是个好姑娘，你还记得她的腿是怎么伤的吧。别让她受委屈了。”

秦士清点了点头：“也好，一会儿，我让她过去。”

红弦补了一句：“我身边的丫头们，身契都在她们自己的手里。”

秦士清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真同你没法子。罢了，一会儿，我让她把身契带过去。”

红弦笑盈盈地道：“好啊，总算没让这丫头太过委屈。爹，年前咱们就说，咱们家要放些人出去。这个事儿也该办了。”

秦士清道：“等你继母身上好些了，让她去办就是了。”

红弦点了点头：“那等给翠儿摆过酒之后，再放她们出去？”

秦士清对这些琐事也不十分上心，便随口道：“也行。”

红弦追问道：“那什么时候给翠儿办酒？”

秦士清垂着眼，也不看红弦，只敷衍着道：“也不请外客，初五就给办了吧。”

红弦微微凝眉：“虽有些赶，不过也不大办，也行了。只是这个事儿，还得继母操劳了。”

秦士清恍然想到，此时让谭氏出头给自己纳妾，谭氏心里绝好受不了，当下嗔道：“你就给贞如添堵吧。”

红弦笑道：“这话说的，翠儿的事儿，可不是我给惹出来的。您老人家……”秦士清轻叱一声：“放肆。”

红弦亦知自己的话确实有些过了，便低着头，含笑道：“父亲恕罪，女儿一时口没遮拦。”

秦士清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回去吧，珠儿一会儿就过去。”

红弦朝秦士清行了半礼，便退了出去。却说秦士清，看女儿离开，轻轻地摇了摇头。女儿说的没错，这些事不是女儿惹出来的。他如今，已经让妻子受了伤，实在不能再让另一个女人也受伤了。自己当初，怎么就对一个丫头动了心呢，到如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只是，再是焦头烂额，自己还是要去同妻子去说。女儿说得没错，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再过些日子，翠儿的肚子大了，再挑明了，更不好看了。想到此处，秦士清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又回了正房院儿。回到屋里，只看自己的妻子歪在床上，看着小女儿。“贞如。”

谭氏抬眼看了一眼秦士清，又低下头盯着女儿：“呦，您回来了，这当口出去，我以为您不回来了呢。”

秦士清讪讪一笑：“什么话，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呢。”

说着，坐到床边，伸手逗弄着小女儿。谭氏伸手拦道：“干什么呢，刚哄睡着。”

秦士清无奈地缩回了手。“贞如，同你商量个事儿。”

要向自己的妻子开口，他终是有些不好意思。谭氏也不抬头，只道：“说吧。”

“翠儿她……你也知道的，对吧，要么过两天，咱们正经给她个名份，左不过一个姨娘，也不算什么的。”

谭氏坐了起来，拿着帕子，在面前轻扇了两下：“按说我现在身上不大舒坦，您身边也该有个伺候的人。只是我不明白，当初我给您找的人，您怎么就不愿意，转头就看上了我身边的丫头呢？”

秦士清低着头：“这里面的事儿，你让我同你怎么说呢。左右现在已经成这样了，大家遮掩着，把事儿办了，也就过去了。”

谭氏冷笑一声：“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是在替那婢子遮掩，我便是不替她遮掩，又能怎么样？”

秦士清将谭氏轻搂入怀：“贞如，你别这样。”

谭氏挣扎着，拿手肘撞了下秦士清：“别弄我。”

秦士清赔笑道：“不过一席酒，也不请外客，初五给她办了，让家里改了称呼，不算什么大事儿的。”

谭氏斜眼看了一眼秦士清：“称呼还用改么？从珠儿那小蹄子，到你那心肝儿宝贝儿似的二姑娘，哪个不是管她叫一声翠姨娘？”

秦士清笑道：“她没给你奉过茶，终是差着意思的。”

谭氏咬了咬牙：“罢了，我也不是说不能办。只是老爷，碧云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就让我白同您开一回口么？”

秦士清皱着眉头：“碧云是谁？”

谭氏伸手指了指秦士清的额头：“我那表妹啊，姓施的。”

秦士清讪讪地笑道：“想起来了，她还没嫁出去么？”

谭氏苦笑一声：“我这表妹也是命苦，爹娘都没了，也没个能做主的人，这些年来，就信服我。我这些年，同外面的人也没个交际，您让我怎么给她说婆家。我也实在不想让她嫁与别人受苦。说句不害臊的话，我的眼界，想再找一个您这样的人物，我也实在找不到。我也实在舍不得我这表妹。老爷，您要是不嫌弃，真就把她给收了吧。”

说着，又拿帕子抹了泪。秦士清点了点头：“贞如，你别这样。我依你就是了。你说什么时候办，咱们就什么时候办。”

谭氏白了一眼秦士清：“要我说，我现在精力也有限，我也不想再办两回，就初五日，一起办了吧。她同翠儿一块儿敬茶，一块儿摆酒，您看成么？”

秦士清笑道：“你说好就好。”

谭氏叹了口气，又歪了下来：“那就这么定了。不用再说别的了。”

秦士清想道：“我刚听你的意思，珠儿对你近来有些怠慢，索性让她别处去罢。黄四奶奶前儿又挑了四个好的送了过来。回来你看看，你这边留下两个，给碧云翠儿她们一人一个的。”

谭氏心里累烦，不想多说，只随口道一声：“都由您吧。我累了。”

秦士清道：“那你先歇着，我去安排一些。”

却说红弦，回到宜兰堂，便拉着云岫找衣裳。云岫、云岚找出了几套，红弦都不太满意。云岫一头雾水地道：“小姐这是要找什么呢，常用会客的衣裳都在这儿了。”

红弦笑道：“谁说我要会客了。你把家常儿的再拿出来。”

一旁收着方才打开衣包的云岚，转回头来，望着红弦：“小姐到底是找什么衣裳呢？您说出来，奴婢同云岫也好拿。这拿了一件您说不对，拿出一件，又觉得不好的，奴婢们倒是不怕累，就怕担误了您的事儿。”

红弦笑道：“我倒没有什么，就是今儿看着大姐那身衣裳，虽不算华贵，却是看着就觉得暖洋洋的。我仿佛记得我也有那么一身儿，你们帮你找找。”

云岫笑道：“您说这个啊，云岚，跟我来，我知道在哪儿了。小姐当初穿了一回，嫌太厚重，就没再穿过。”

一时，云岫、云岚抱着一套与粉蝶今日所穿相仿的衣裳过来。红弦看了那衣裳，只是袄子颜色与粉蝶的不同，粉蝶那件是桃红，自己这件则是正红，除此之外，别无二样。红弦看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家常该穿的衣裳，明儿就穿这件儿了。天不早了，云岫，伺候我睡了吧。”

云岫吩咐着小丫头去打水，又同云岚收拾着衣裳，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阿柔，问道：“小姐，您带回来的药，一日要用几回的，今儿用了几回？”

红弦听了，一拍额头：“哎呦，你要不说，我还忘了呢，一天三回，我今儿还差一回呢。”

阿柔听了，笑盈盈地便去替红弦调药汤，分药丸儿。一时，小丫头打了水来，还带着珠儿一起进来。红弦看到珠儿，笑道：“怎么样，二小姐说话算话吧。”

珠儿脸上堆着笑，朝红弦跪了下来：“小姐，老爷将奴婢调了来伺候您。”

云岫、云岚面面相觑。红弦笑道：“起来吧，我这里也没什么要做的。你的身契在手里了么？”

“在的。”

红弦笑道：“一会儿，你先跟着云岫她们下去吧，有什么话儿，明儿再说。要说我这里，也用不着许多人伺候，也该放几个人出去了。云岫，还记得年前，我让你理出来的单子么？谁要走，谁要留下，这会儿商议得差不多了吧。想着过两天，把单子给我。”

云岫道一声：“奴婢现在就给您拿过来。”

红弦笑道：“不用了，我今儿累了，过两天再看。”

一时，云岫伺候着红弦洗脸换衣裳，阿柔伺候红弦吃了药。红弦终于又安稳地躺在自家床上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