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脸上含笑道:“带她来做什么,什么也不懂,净是捣乱。”
皇后笑道:“有你镇着,她敢怎么样?呦,这两个丫头你都带着呢?哪个是红弦,抬头让我瞧瞧。”
红弦听了,抬起头来,只是一双眼睛,还低垂着看着地面。皇后瞥了一眼,轻笑道:“倒是个清秀模样,难怪你喜欢她。怎么就纵成那个样儿了。”
王妃半低着头:“纵成什么样儿了,现在臣妇把她姐姐也带来了,那些小人传言,是真是假,您自可以问她。”
皇后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秦家大姐,叫什么名字来着。”
粉蝶抬起头,垂着眼:“臣女秦粉蝶,是秦家大姐。”
皇后看了一眼,也不置评,只问:“知道本宫今天传你们姐妹进来,是做什么的么?”
“臣女不知道。”
粉蝶直咧咧地回复着。皇后笑道:“是个老实丫头。黄莺,带着两位小姐,先下去沐浴吧。”
这一吩咐,倒让在场诸人都怔住了。皇后身边的宫女黄莺,上前朝粉蝶与红弦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姑娘请随奴婢过来。”
红弦与粉蝶手拉着手,站了起来,跟着黄莺出去了。一时,屋内只还剩下皇后与平阳王妃二人。平阳王妃直接问道:“娘娘,让这两个丫头洗澡是何用意?”
皇后笑道:“就这两个丫头,都是看着直率,心里却能藏着事儿的,就这么问,能问出来才怪呢,叫黄莺带她们下去,也看看她们身上有没有伤。”
王妃笑道:“身上有伤,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是同外人交手,落下的伤,也有可能是做错了事儿,让父母教训了的……今儿这是她们家三妹没到,她家三妹要是到了,您就知道,那三妹身上现在的伤是最多的了。”
皇后轻抬了抬眼:“这怎么讲?”
王妃说笑一般地道:“她家三妹,可是个胆子大过天的,去年秋天,曾经买通了凶手,把她二姐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皇后听了,不由一惊:“还有这样的事儿?你该不会是让人给骗了吧。”
王妃笑道:“说来惭愧,红弦是我儿明箴的同门师妹,当时她挂在树上,是我儿明箴给救了上来。”
皇后正色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她秦家做父母的就都不知道么?”
王妃叹道:“当爹的在衙门里忙着公务,当娘的当时又怀着身孕,况且她只是她家三妹的亲娘,大姐、二姐都不是亲生。红弦当时又没真的有个伤损,这一家上下,也就那么着的过去了。还是明簪这丫头胡闹,上个月到秦家,逼着秦家那当父亲的动了回家法。”
皇后听了,不由得叹道:“要如你所说,这秦家的家风,可实在够呛。”
王妃笑道:“我骗您这个又做什么呢?红弦虽是我儿的师妹,可她要真是传言里的那等女子,我怎么肯让她常在我平阳王宫呢?又怎么可能许她伴在明簪身边么?说到这儿,还没同您回,那回从宫里出去,遭了孟希余部的伏击,若没红弦,明簪多半便要被他们一枝长枪给伤了呢。”
说到这里王妃手里拿着帕子,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来。皇后问道:“孟氏余部伏击,我是听说过的,只没听说有这红弦什么事儿,当时是怎么个情形。”
王妃含笑道:“当时红弦跟明簪在一辆车里,那时怎么回事,我也是后来听明簪说的。说是红弦护着明簪在坐位下面躲了,她自己假称是明簪,引那匪人上前掳她,她凭着自己手上的功夫,反将那人治住。”
皇后听了,点了点头:“她有这么好的本事,她家那个三妹,怎么还有胆量买凶伤人。”
王妃回道:“红弦这丫头当初拜师就没敢跟家人说,也万幸这是没说,还有机会躲过一劫。不然的话,她家三妹,知道寻常杀手无用,指不定还要再出什么毒招呢。”
皇后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怎么这世上还有这么恶毒的丫头呢。这秦家上下,真是够呛。要不是牵扯着那灯景是谁做的,我真懒得问了。”
王妃听了,微微一笑:“您要是懒得问了,那臣妇便将这两个丫头直接带回去了。”
皇后轻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你少替她们遮掩,她们往常在自己家里怎么闹,我不管。你愿意纵着她们,是你的事儿。现如今闹到国家大事儿上来了,你别指望着能替她们遮掩。”
王妃讪讪一笑。“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说又想什么鬼主意,要替这两个丫头敷衍过去。我这些年,倒从没看你为别人的事儿这么上心过。还是说,你真看上哪个要娶回家给你做儿媳了?”
王妃面上一红,也不说什么。正说着,黄莺带着粉蝶、红弦回来。二人洗过澡,重新过梳了头,比之方才,更显得利落许多。黄莺走到皇后身边,耳语数句。皇后只是点了点头。王妃不知道黄莺对皇后说了什么,只盼着方才自己的一番话,能让皇后对这两个有着欺君之罪的丫头,能够从轻发落。皇后看了一眼粉蝶:“秦粉蝶,你是秦家大姐,如今外面有传言,说你在家中,最是受气,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
粉蝶偷眼看了一眼红弦。红弦心中暗道:“长姐啊长姐,这是多好的告状机会,你看我做什么?难道说,让皇后疑心你在家要看我眼色度日,你才甘心么?”
“你看红弦做什么,难道说,你说话办事儿都要依着她的意思?”
红弦听了,腿一软,连忙朝皇后叩首道:“娘娘明鉴,臣女不敢。”
皇后轻叱一声:“本宫没有问你。粉蝶,本宫问你话呢,你只管实话实说,本宫替你做主。”
皇后身边的黄莺笑吟吟地道:“娘娘,您这样问,两位小姐怎么好说呢。”
“那让你说,本宫该怎么问呢?”
皇后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身边的黄莺,笑问道。黄莺轻轻地咳嗽一声:“秦大小姐,奴婢问您,您背后有几处白点,一望便知乃是当初受伤破皮,伤愈结痂脱落之后留下的痕迹,您能告诉奴婢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么?”
粉蝶低着头:“臣女并未留心过身后有何疤痕。”
黄莺笑问:“为什么不曾留心,是伤得太多,无力留心,还是家中有人看管,不敢留心?又或者平日在家,常受责打,往往新伤交叠旧伤,来不及留心?”
粉蝶觉得,自己真就像是一只随时能被黄莺叼走的蝴蝶一般。黄莺的问话,让她实在有些窒息。黄莺笑盈盈地道:“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怕什么呢?娘娘传你们来,就是要给你们做主的。”
平阳王妃也笑道:“听到黄莺姑娘说的了么?粉蝶,在你家里是谁时常打你,你说出来。即便是秦红弦打过你,你也说出来。粉蝶,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你该看得出,我们不会包庇谁的。”
粉蝶深深地吸了口气:“回皇后娘娘的话,回王妃千岁的话,红弦妹妹一向待我很好。我身后的伤,与她无关。”
皇后追问道:“那是谁打的你,是你父亲,还是你继母。”
粉蝶低着头:“父亲一向忙于公务,无暇家里。臣女在家中,不知要如何孝顺继母,时常招惹继母生气,有时会被继母还有三妹责打。”
皇后听了,微微皱眉:“便是你真有不孝,也没有说你妹子动手的理,你们秦家这算什么门风。”
粉蝶依旧低着头:“三妹的脾气火爆,又一心维系继母,有时她忍耐不住,等不得继母处置臣女,便对臣女动了手。”
皇后哂笑一声:“你自言不孝,倒说出来,让本宫听听,你有什么不孝之处,倒是该不该打。”
红弦听到这里,生怕粉蝶再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连声道:“娘娘莫要听长姐胡言,若说臣女脾气不好,或有忤逆继母之处。可长姐她一向温柔和顺,怎么会有不孝之处。所谓不孝,不过就是长姐与继母身边捧茶侍奉,三妹行事风风火火,没有看到,撞翻了长姐手中茶盏,便被说成是长姐不愿捧茶。此等场景,在臣女家中不说是每日皆有,但也足以让长姐身上新伤叠着旧伤。”
说到这里,红弦转过头来,望着粉蝶:“姐姐,皇后娘娘面前,你为什么还要按着她们说的意思来说,你要知道,娘娘是在为你做主,你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为什么要把不孝的罪名放在自己的头上。还好娘娘是慈悲聪慧的,倘若不是,真信了那些话,你打算怎么办?不孝的罪名你就真背上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二小姐,你们秦家小姐,可真是一人一个脾气啊。”
皇后在上面,冷笑一声,道。红弦听了,朝皇后又磕了一个头,道:“臣女失仪,娘娘恕罪。臣女今日,但有一句谎话,臣女愿认欺君之罪。”
皇后听了,哂笑一声:“今儿没有一句谎话,看样子,谎在之前,都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