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听了，强作镇定：“有说什么事儿么？”

珠儿低着头：“奴婢方才依着大小姐的意思，去夫人那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小丫头进来回禀，说是宫里来人了。夫人也顾不上奴婢，便往前迎。奴婢也就跟在后面看是怎么一回事儿。到院里，把来的宫人迎了进来，那宫人只说是皇后急召您入宫。夫人就命我回来让您过去。”

红弦听了，略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再没说别的么？”

珠儿摇了摇头。红弦坐在妆台前，从小抽屉里拿出一些碎银，还有几张银票，从二三十两，到两千两，再多的，也就没有了。“这里面还剩下五、六百两，之后的事情，还像往常一样，问过大小姐还有阿柔再做。这回宫里来人，我实在猜不透是为什么事儿。对了，阿柔还没回来么？”

红弦一边收拾着银票，一边吩咐着珠儿同云岫。云岫道：“还没回来，有什么话，奴婢转告她。”

红弦微微一笑：“没什么别的了，就这样吧。你去把我的药拿来。”

云岫听了，慌不叠地去给红弦拿药。红弦坐在妆台前，努力猜测着会有什么事儿。却是毫无头绪。很快，云岫拿药过来：“小姐，路上小心。”

红弦将药收入荷包，道一声：“知道”，站起身来，便要与珠儿一起过去。“小姐，那我怎么办呢？”

翠儿懦懦地道。红弦心里一怔，皇宫来人来得太急，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她此时，已经再无力安排翠儿，只苦笑一声：“问大小姐还有阿柔吧。她们能帮你多少，看她们的了。这一回，我也不知道是明儿一早就能回来，还是再也回不来了。你往后小心一些，做事儿也都谨慎一些。就咱们家的这个乱劲，谁能真帮得了你呢？”

翠儿抿了抿嘴，又要垂泪。红弦也无心再多说什么，只扶着珠儿走了。二人还未出园子，只看自己的长兄墨池迎面过来。墨池看到红弦，不由得上前道：“妹妹怎么样了？”

红弦含笑：“这不是挺好的么？哥哥你急什么？这么晚了，哥哥怎么回来了？”

“我在书院，听到继母让人传信，说是这些天父亲不在家，家里若有什么人情往来，她一个妇人，带着你们几个女孩儿，难免有些张罗不开。”

红弦苦笑一声：“哥哥凡事多小心吧。唉，又担误了哥哥的书。”

墨池笑道：“这倒不怕，我这回回来，把父亲这些年读书的笔记拿出来看看，也好。”

红弦点了点头：“那就先祝哥哥今秋一举夺魁了。”

墨池取笑：“这话听的，倒像妹妹要走很远似的。”

红弦叹了口气：“这回宫里急召，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心里一点谱也没有，心里就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墨池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妹妹这大半年，实在是太过心累了。”

红弦苦笑一声：“那又能怎么样呢？罢了，我若回不来，今儿就当是告别了。哥哥我是最放心的，只要你别担误了书，只要父亲这半年别出什么事儿，你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大姐那边，有空你多照顾她些。小时候的事儿，是我有些对她不住。她是个苦命人。一开始，咱们母亲，虽待她不差，但只怪我太过要强，总恨不得能压她一头，让她受尽了委屈。后来这几年，又出了这些事儿。罢了，不说这些了，别叫宫里的人等急了，我先走了。”

墨池看着依依不舍的红弦，轻声道：“我送你过去。”

一时，到了正房院儿，只看两个小宫监守在院门，二人认得珠儿是方才秦家主母派去请秦二小姐的，便让珠儿与红弦进去。墨池想跟进去，却被拦了下来。红弦转过头，朝墨池笑了一笑，便与珠儿继续走。珠儿陪着红弦走到屋门口，二人正听到里面一个年老女人的声音：“秦太太想问老身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出宫的宫女。老身实在是不知道。这件事儿，您扫听错了人了。我当初是跟着皇后娘娘陪嫁过去的，不是宫里采选的宫女儿。”

谭氏陪着笑：“姑姑您给我们指个明路吧。就我们家这三个丫头，说来也都怪我，之前不懂这些，更没想过要找人教教她们了。”

那老宫人道：“夫人忧虑过甚了。您家的大小姐、二小姐，都是进过宫的，那规矩再没有错的。有她们在，您还担忧什么呢？”

谭氏赧颜：“只是我那三丫头……”那老宫人笑道：“有她两位姐姐在，又怕什么呢？”

红弦听到这里，在门外轻唤一声：“继母，是宫里有人传我过去么？”

屋子里谭氏听到红弦的声音，笑容有些僵硬地道：“红弦在外面啊，进来吧。”

红弦扶着珠儿，缓缓地进了屋。“继母。”

唤一声谭氏，又看一眼旁边的老宫人：“不知道这位姑姑，怎么称呼。”

说着，朝那老宫人行了半礼。那老宫人站起身来，亦朝红弦行了半礼：“秦二姑娘好，老身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本家姓陈，宫里人看我痴长几岁，都唤我一声陈姑姑。”

红弦又行了半礼：“陈姑姑万安。”

陈姑姑脸上带着笑：“皇后有召，秦二姑娘即刻进宫。”

红弦有心问上一句是什么事儿，却没敢张口。只半低着头，道一声：“是。”

跟着陈姑姑，红弦出了秦家的家门。上马车的时候，红弦用手多撑了一下，陈姑姑笑道：“之前便听说秦二姑娘身轻如燕，手脚麻利，怎么今儿走起路来，倒比老身还慢。”

红弦坐在陈姑姑的下手，不经意地摸了下左脚脚踝：“姑姑见笑，臣女今天，把脚给崴了，现下有些疼呢？”

陈姑姑不冷不热地道：“姑娘家，还是行事稳重一些才是。”

红弦抿了抿嘴，只道一声：“姑姑说得是。”

陈姑姑含笑道：“你也别不爱听，老身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爱跑爱跳的。只是后来，跟着皇后进了宫，轻易却再也不能出来了。也别说那时，就是现在，我但凡有个能出宫的机会，也一定要出来走走的。要不然，就接你进宫这件事儿，哪用得着我呢？话说远了，还记得我刚跟着皇后娘娘进宫的那时，因为这个性子，没少受苦。我如今告诉你这些，也是怕你多吃苦的意思。”

红弦垂着头，心中暗道：“听这意思，皇后是要把我留在宫里了，这可不成，我在宫外，还有一堆的事儿呢。这可怎么办。”

心思电转，口中却只是敷衍着：“姑姑您教训得是。红弦记下了。”

陈姑姑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没听进去，你也不用怕，皇后不会留你太久的。”

红弦猛然觉得这话听得有些不吉，深吸一口气：“姑姑，求您疼疼臣女，告诉臣女这大晚上的，皇后娘娘召见，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陈姑姑沉下脸来：“进了宫，你不就知道了么？还是说，想提前想什么对策么？”

红弦却并不避讳，反倒直说：“是，臣女粗蠢，倘若早一刻知道皇后娘娘的吩咐，便能早一刻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说错了话，办错了事儿。”

陈姑姑呵然一笑：“收起你的小心思，什么话，要到什么时候说，那是早不得的。不过，我却能给你透个底儿，这回的事儿不是小事儿，你得小心应对。”

这样的嘱咐，就像是没有嘱咐一样，红弦却还是含笑道一声：“红弦记下了。”

陈姑姑看着眼前这个乖巧之中，透着主见的姑娘，微微一笑，只盼这一回，她进宫之后，能够顺利一些，再顺利一些。皇后娘娘的脖颈之上，闪出了异样的金属光泽，这让皇后所有人都想到当日平阳王妃说过的话，因此，点着名儿的要召秦红弦进宫。自幼一直陪伴着皇后的陈姑姑，虽然本心并不觉得这个秦红弦小小年纪，会有多大的本事儿，但她当初，取出平阳王妃脖颈上的千机莲子，却也是人所共知的。因此，她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才会出来接一个四品官家的姑娘。只是这些事儿，如今在宫外，不能说出来罢了。眼看再往前走，便算是皇后的范围了。忽听“嘶”的一声马鸣，车厢歪了一歪。红弦想起当日从皇宫出来时的景象，连将陈姑姑，还有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小宫女掩在身后。“你们往后面靠靠，这车厢两侧，也不结实，你们坐得太近了，我不能护得住你们。”

红弦张开双臂，像是只硕大的蝴蝶一般。一个黑衣人手拿一支短剑钻了进来。红弦使出空手夺白刃的本事儿，向那人出手。那人叱骂一声：“你少多管闲事儿。”

红弦哂笑一声：“怎么会是闲事儿呢？前面便是皇宫大内，我劝你趁现在还没铸成大错，赶紧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