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箴十分恭谨地向母亲询问:“我那师妹,您见过了?”
平阳王妃对儿子直言不讳地道:“见过了,我不喜欢。”
这样的回复,明箴并不意外:“孩儿知道了。”
原以为,明箴会为了师妹,向自己抗辩,却不想竟是这样沉默,王妃的心里反倒没了底:“你知道了?你想说什么?又想怎么样做?”
明箴苦笑一声:“孩儿并不想怎么样,她今天的样子,也确实是难以让母妃喜欢。”
看着儿子低沉失落的样子,平阳王妃心底一软,道:“我实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你放心,母妃一定会给你挑一个好的。”
明箴低着头,神色暗淡地道:“那些年,虽然我们见面并不多,可却也称得上青梅竹马,她在我面前的一颦一笑,我以为,那是喜欢我的样子。”
王妃点了点头:“你继续说下去。”
明箴絮絮地道:“她喜欢的是她的师兄,却一直对权贵避之不及。到今天,她才知道,我便是平阳王府一直不在京中的那位小王爷,现在她自己的心里,都想不明白呢。这样迷糊的样子,也难怪母妃不喜欢她。”
王妃看到儿子这般痴傻模样,心中一寒,对红弦平白地又生出三分不满来,她此时,亦不想向自己的儿子直接询问什么,只对底下跪着的红蝶道:“方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红蝶,你说。”
红蝶咬着牙,低着头,道一声:“红蝶不知。”
直到此时,她甚至不知道,主母与少主究竟说的是谁。明箴抬起头来,笑劝道:“算了,母妃,您别逼这丫头,她真的不知道,红蝶,出去跪着。”
一时,屋中便只剩下王妃与明箴二人。“母妃您知道父王还有大哥,现在各有多少姬妾么?”
面对儿子这样没头没脑问话,王妃不由得是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有个叫艳艳的,走错了一步,得罪了小妹。今儿小妹要引人去捉她的现行,好巧不巧,师妹便是她所挑中的人。”
王妃骂道:“胡闹,真是胡闹,你小妹胡闹,你也跟着闹,红蝶一个丫头,又能懂得了多少?”
“红蝶知道得不多,可是我若不寻衅扣留,她回到宴上,指不定又闹出什么来了。”
王妃一腔的气恼,不愿发泄在自家儿女身上,只骂红弦道:“你这个师妹,真是个惹祸的祸头。”
明箴替红弦解释道:“这件事,也怨不得她。小妹觉得她是这些人里品级最低的,就找上了她。”
王妃没好气地道:“倒不是说这个,那品黄菊毁了,别人还没怎么样,你那师妹自家的妹子先闹起来了。”
明箴微微凝眉,菊花损坏一事,他还不知道:“她闹什么?”
“她觉得是你那师妹与她们母女分开的时候,弄坏了黄菊。”
明箴依旧皱着眉头:“不是小妹引走的师妹么?这蠢物难不成连小妹也牵扯进去了。真是该死。”
王妃道:“那倒没有。不过这秦家上下,实在不是省事的,我劝你,往后也少招惹些。”
明箴含笑劝道:“谁家没点子见不得人的事儿。只是她那异母妹子,太过蠢了。”
王妃轻哂道:“她妹子蠢,她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的挑三窝四的。谁家都有阴私,可是谁家的阴私不是遮着瞒着,就她秦家,唯恐自家不出事。别人没怎么样,自家先闹起来了。”
明箴继续辩解着:“这也怨不得她,今儿要不是我回来得早,咱们家,说不定也要丢人了。”
王妃转过头来,望着一旁赔笑的儿子明箴,道:“你说什么?”
明箴反问:“刚我说那艳艳,您没听到啊。”
王妃有些不耐烦地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明箴苦笑一声:“这个,您还是问红蝶那丫头吧,我可不想沾这是非。这话要是从我嘴里说出来,咱们阖家上下,除了您,怕是都得恨死我。”
“胡说。”
王妃的神色,有些不大好。明箴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不是我胡说,母妃,这件事,牵扯着咱们一家人的脸面,所以,我才扣下红蝶那丫头,不然,她跑到前面去,一句话说差,咱们家明天就成了这京中的笑柄了。”
王妃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我大概我也能猜到了,是你小妹不懂事儿了。前面还得有人照看,我先回去了。”
看到母亲要走,明箴拦道:“母妃,师妹她……”王妃看到儿子的执著,亦不想将话说死,只道:“再看看吧。”
说着话,王妃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明箴辩解着:“她是一个好姑娘。”
王妃轻轻一笑:“可是,她自己现在都并不想要你,你又让我怎么样。”
“她只是一时绕住了。在她的心里,这些王孙公子,都是靠着父兄基耀武扬威的二世祖,她想要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少年郞。”
王妃哂笑道:“她以为她是谁?还挑拣上了。”
明箴生怕母亲会觉得师妹眼高于顶,继续解释道:“呃,倒不是说挑拣,那时,她说她怕公侯府的门楣高,她一个小小的四品官的女儿,般配不上,她的娘家,又实在没有什么人能够助力的。”
提到红弦的家人,王妃不由得笑道:“她那娘家几个人,确实是够呛,莫说是助力了,不害她就不错了。”
明箴有些欣喜地道:“所以,母妃您也知道,那些事,也怨不得她,是不是?”
王妃轻笑一声:“要说与义妹有些龃龉,也不算什么,只是,她太精明了。我不过随口一句,是非只因多开口,她便不写只画,你说,她是卖弄自己会画呢,还是在跟我这里耍小聪明呢?”
王妃的反问,让明箴也犯了难。若说是红弦卖弄,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想进王宫呢?若说红弦耍小聪明,那又何以让自己的母妃放下成见呢?“母妃缘何想起让她写什么了?”
王妃笑道:“本是你妹子说要让大家一起给那菊花取名,要各人把花名写在纸上,再仿朝廷取仕一般,糊上名字,谁成想,那菊花让人毁了,我就改了个主意,让各家姑娘们写下她们的判断,你那师妹比别都有主意,别人能写的就写,不能写的就不写,偏她又想出风头又怕得罪人,想了这么个主意。”
明箴听了,暗自皱眉。王妃继续道:“一盆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有些扫兴,不知道是哪屋的丫头,做错了事,咱们也犯不着为了这样一盆花,大兴刑罚。只不过是借着这么个机会,也看看这些姑娘们,谁是心里明白的。”
明箴奉承道:“母妃慈悲,是想息事宁人了。”
王妃轻轻地摇摇头:“倒不是我慈悲,实在是太不值当了,说来好笑,你那师妹的画呈上来之后,她那妹子,就又闹了一场,我倒是看不明白了,那秦家,如何能放任一个义女,这样的顶撞正枝正脉的大小姐?”
明箴笑着与母亲解释道:“唉,说起来,也是好笑,如今那位秦夫人,原是秦偏将的外室。后来,秦家原配夫人死了,秦偏将便将这外室,以续娶的名义,接进家里。那秦三小姐不是别人,就是现在这位秦夫人当初在外面生下的女儿,也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才说是收的义女。您仔细看,是不是能看出她们的眉眼有些相似。”
王妃回想着红弦与紫袖的模样,点了点头道:“眉眼倒还罢了,倒是那张嘴,有些相像。”
明箴顺着母亲的话道:“那就是了,说来,孩儿我也没正面看过那位秦三小姐,只是听师妹说起过,她二人,面相上有几分相似。”
王妃有些不解地道:“她如今,那么针对她二姐,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她有意进咱们的王宫。”
此时的王妃,正是看全天下女子,皆有意觊觎自家儿子的婆婆心态。“她针对她二姐,也不是自今日起了。便是前不久,她还曾雇佣杀手,要把她二姐往山崖下面推呢。”
到如今,明箴索性将红弦在家中的境遇同母亲说了。“这也是你师妹同你说的?”
王妃反问道。“那倒不是,是孩儿我亲耳听这害人的秦三小姐说的。说起来师妹还算命好,一只手抓住了悬崖上的一棵歪脖子树,让我遇到,救了回来,送师妹回去的时候,我与师妹一起听到,那秦三小姐,正和现在的秦夫人、还有她们的大姐炫耀呢。”
“听你这意思,你师妹的大姐,倒是与她继母、小妹是一路的?”
明箴点了点头。王妃却并不认为那个一直回护红弦的秦家大姐会是与紫袖一路的,她只觉得,一定是自己儿子看错了:“我今天所看到的,那秦家大姐倒是一直帮着你那师妹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这个,孩儿实在不明白了。”
他确实想不通,母亲口中的秦家大姐,为何与自己所知道的不同。看到自己儿子一副不解的模样,王妃笑劝道:“所以,明箴,你要知道很多事,并不一定如你师妹所说,在你师妹口中,那位秦大姑娘,并不是一个会帮她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