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翠二人说笑间，墨池便已经到了。墨池含笑道：“二位姐姐，父亲同继母怎么样了？”

翠儿笑道：“老爷太太累了，正歇着呢。少爷先忙您的吧，两位小姐，也都平安无事哩。”

墨池朝珠、翠二人道一声：“有劳了。”

便离开了正院。却说粉蝶、红弦二人回到宜兰堂，只见一众丫头说笑。丫头们看到二位小姐回来，连忙起来。红弦笑道：“又都叽叽喳喳地说什么了？”

云岫笑道：“奴婢们在一块儿又能说什么，不过是些闲话罢了。”

红弦坐在条案前，拿起纸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道：“这个日子口，还说什么闲话，不想想年怎么过么？”

云岫笑道：“往年皆有定例，有什么可想的。”

红弦也不抬头：“往年，有夫人当家，今年，咱们夫人那个样子，肯定有顾不到的地方。我的意思呢，你们谁家里在京中，愿意回家的，往我这里报个名儿，我记一下，一人拿五两银子，先回家过年。等过了年，愿意回来的，便回来，若是不愿意回来，也就算了。”

底下的丫头们低声和左右商议着。红弦见此场景，便知道现在问她们，是问不出的，便抬起头来，道：“你们也不用急着回我，今儿晚上，回去自己先琢磨琢磨，想明白了，同云岫说一声。云岫，明儿一早，把名单给我。”

云岫笑道：“是。”

红弦放下笔：“今儿十七，等过了二十，要走的，便走吧。云岚、巧巧，你们两个今儿精神倒都好，也都跟着走出来了。巧巧，你家是哪儿的，要在京中就跟我说一声。回去也歇几天。你倒不用怕你们小姐走了没人伺候，她跟我住一块儿，受不了委屈的。”

巧巧朝红弦行了一礼，盈盈笑道：“奴婢的家，倒在京南，只是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奴婢还是留下伺候小姐。”

红弦微一扬眉：“真的没人了么？”

巧巧咬着嘴唇，点了下头。红弦笑道：“好了，就这样吧，你们都先下去吧。要是回去了的，过了年还回来的话，等过了十五，看完了灯，再回来吧。”

诸婢道一声“是”，朝粉蝶、红弦行了礼，便往外退。“阿柔，你留下，我有话说。”

阿柔转身回到红弦面前：“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往李将军府，找馨萝姐姐跟她说，我回家了，只是这两天父亲病了，不能去找她玩儿，等这边完事儿了，我再去找她。”

红弦这两日，心里隐隐地疑惑着这病有些传人，想了想，又道：“要是她家人都还太忙，没功夫引你进去，你也不必一定要见到馨萝姐姐，让她们家的仆婢们，一层层往里传个话儿，只要能传到馨萝姐姐耳朵里，就成了。”

阿柔含笑道“是，小姐还有别的吩咐么？”

红弦想了想，笑道：“倒没有别的。回来时，你顺路看看首饰楼、花铺什么的，还有没有开门的。”

“小姐要买花戴？”

红弦摇摇头：“去吧。今年那边，未尝会想到给丫鬟们添些头花儿，我也是替她们问的。明儿，等云岫那儿的单子出来，我才能定下要买多少份儿呢。”

看到阿柔就要出去，一旁一直不说话的粉蝶，笑道：“阿柔，你等一等，把我那支簪子，也给带回去吧。”

说着，转身便去拿当初馨萝送与她的那支点翠簪。阿柔接过簪子：“大小姐，有什么话让奴婢捎过去么？”

粉蝶抿了抿嘴唇：“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红弦轻笑一声：“之前都收了。现在又退个什么劲。这都多久了？”

粉蝶低着头，有些糯糯地道：“之前，我并不知道这簪子有这么难得。”

红弦将簪子从阿柔的手上拿了过来：“这簪子我认得，当初馨萝姐姐为什么要送你，我也知道。你要非得还，我也不拦你，不过，你不能今天让阿柔跑一趟。”

粉蝶凝着眉毛，望着红弦。红弦轻笑一声，将簪子插戴到粉蝶头上：“我这会儿，叫阿柔传话说，我先不能过去找她，你这时把簪子还了，她见了，心里该怎么看咱们姐妹？”

粉蝶低着头：“只是这簪子实在是太贵重了。”

红弦笑道：“往后，贵重的东西还多着呢，这你就受不了了？行了，别往心里去，馨萝姐姐也不是把这俗物放心上的。她能送你，自然是觉得你能配得上的。”

粉蝶还是有些怯生生地道：“可是这簪子，听说原来也是王妃千岁送她的，若我一直收着，会不会给她是添麻烦？”

红弦轻笑一声：“她们甥舅之间，原是自家亲戚，能添什么麻烦。你要一定不肯留，等下回见面，直接给她，就是了。阿柔，你先去吧，我跟大小姐还有话说呢。这个回头再说。”

一时，屋中只剩粉蝶、红弦二人。红弦坐在床上，对粉蝶道：“刚才，你不肯帮她们，她们这回，怕是恨毒了你了。你怕不怕？”

粉蝶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她们恨我，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不然，紫袖也不会整天那么地闹了。以往，我是帮过她们，只怪我当初不懂事，不知道个是非曲直，如今知道了，自然要站在妹妹这边。”

红弦点了点对：“其实，当时你就是跟着一起去给紫袖验了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好、谭氏也罢，又都不是仵作，怎么看得出那伤是摔的还是打的。咱爹倒是懂些验伤，可是那样的地方，她又不能给爹瞧。”

粉蝶望着红弦，轻声道：“妹妹，其实，你今天做这件事儿，我真的有些看不太懂，你对紫袖的恨意，绝不是只想打她一顿。况且，你昨儿与爹约的话，你这个时候打了紫袖，那昨儿的话，还算数么？”

红弦轻笑一声：“昨天，我在爹的面前放了狠话，说谭氏腹中孩子，只要有了闪失，他们怎么待我，我便怎么待紫袖。那是拿着紫袖命人推我坠崖这个事儿堵他们的嘴呢。今天谭氏的孩子还在，我也不是在报这个仇，纯是因为紫袖嘴贱，这一顿可是现打不赊呢。嘿嘿，姐姐，你要知道，昨天我与爹说的话，说是约定，实则不过是表一表我的心迹。你若当约定看的话，这约就谁也守不了。你若当我在吓唬她们，这个说不准还真管用呢。只要记得，爹要是因为她们的事苛待了我，只要没要了我的命，我便有本事全报在紫袖身上。有这本事在，她们就得有些忌惮。”

粉蝶轻轻地摇摇头，对与这样的权衡，她的心里很不看好。她并不觉得一家人要是这个样。红弦看到粉蝶摇头，轻笑一声：“说句姐姐不爱听的，这些年，我也好，谭氏也罢，都觉得姐姐首鼠两端，恐怕也都没有怎么看得起姐姐。我如今想来，姐姐倒不是首鼠两端，实在是你的心太软了，你明知道我与她们，已经势同水火，却还看不得我们互相算计。”

粉蝶抿着嘴，并不说话，眼神中透露出赞同。她所赞同的是红弦说她心软，做为穿越而来的粉蝶，她并没有太多的目的，她只想着安然的活下去，那些算计，那些攻讦与陷害，并不是她所理解与擅长的。她生活的环境里，即使有些勾心斗角，却也不至于这样的互相地想要对方的命。即使把这些当做一场全息游戏，她也不愿意看到那些杀戮。她心软，她只想有一天，能安然无恙地退出这个游戏。纵使她对这些人，没有什么感情，她也做不到麻木地参与其中。红弦并不知道粉蝶的那些心思，只道：“姐姐心软，我知道，所以，有些事情，我也并不想跟姐姐说。可是姐姐你一回回地又总问。我知道，你同大哥是一样的心思，不想我出事儿，亦不想我做错。不过，大哥常年在书院，在家里住不了多久，所以，很多事我倒不用刻意地避讳他。倒是姐姐，我只能小心些了，我做的事，不能全让你知道。”

粉蝶心思烦乱：“好好地，怎么说到这里了。”

红弦轻笑一声：“没什么，就是说姐姐，你要么狠起心来，陪我一起。要么，就别跟着趟这浑水了。等父亲好些了，让他给你安排个婚事，你离开秦家的是非坑吧。”

粉蝶虽然有时觉得这个世界就像一部巨大的解谜游戏，并不投入什么情感，可是对于在这个游戏里结婚，她也是抵触的。这个游戏，实在又太真实了，这又让她很多时候，都在担忧着自己，怕自己把这一场幻梦当了真，怕自己对这些虚幻的人物动了心，更怕自己永远回不去了。没有寻常女子听到婚姻时的脸红，粉蝶只是喘着粗气。红弦看在眼里，并没有猜测粉蝶心理在想什么，只是拽过粉蝶的手，摸起脉来。“姐姐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