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完全被拉开。
古典的红楼。
高大华丽的木门,自车前一直延伸至屋里的红毯。六十二岁,身材魁梧,梳着大背头的吴爷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陆平注视向这一幕。这里的一切都好像和自己格格不入,在某个瞬间,他只想要逃离。
“陆先生,应该还没吃饭吧?”
“正好,我们一起边吃边聊!”
吴爷脸上的笑容热情,他打量着面前这位举手投足间都十分普通的青年,内心并未对其轻视。这样的男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真普通,就如同是资料里记录的普通上班族;第二,是真神秘,已经返璞归真,把普通刻在骨子里以遮掩更深层的身份。
能出现在他面前,显然不应该普通。
“吴爷,客气了。”
陆平神情内敛,姿态语气里都不咸不淡,不热情,但同样没拒绝后者的善意。
并非是他不想将情绪表现的更有层次感,实在是他做不出,完不成,只尽可能的减少赘余情绪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陆先生。”
“请!”
吴爷,朗声道。
陆平与吴爷并肩,其余的管家和佣人都跟在身后。红楼门后,剔透璀璨的水晶吊灯垂落而下,然后是迎面的大幅油画,和油画前左右的大型螺旋楼梯。
站在这红楼的厅室。
陆平驻足,抬起头打量眼前这一切,他内心为这奢华到极致的景象而感到震撼。不敢将最真实的情绪表现出,只能像是拧开了些许的水龙头,把惊叹以欣赏的程度流露。他金丝边的眼镜后露出赞叹…
“来!陆先生,我领着您参观参观,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
吴爷热情道。
加快了几步,踏过螺旋楼梯。站在廊道前,那一副副的油画珍品,不乏有大家之作,吴爷说着,陆平听着,他哪里看得懂这些油画的技巧和手法,只时而点着头,应和几声。
“陆先生,看这一幅。”
吴爷拎着陆平,站在走廊尽头并不起眼,甚至普通怪异的画作前,笑着道。
“原来它在吴爷的手里。”
陆平欣赏的看着,没等后者介绍,便温和道。
“两年前。在欧洲苏富比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晚拍上,这幅莫奈的《浮冰,贝内古》以两千三百三十七万美元被一位亚洲收藏家竞拍获得。”
陆平,描述出这幅画背后的经历。
他迎向吴时璋惊讶的目光,这只在一些小圈子里流传,陆平能知道,是因为情报里标注了这幅画在后者心里的地位。笑了笑,继续看向这幅画,解释了句:
“当然,我能知道还是因为在当时的拍卖会上,和您竞争的是我们的一位前辈。”
“前辈若是喜欢,陆先生就拿去。”
吴爷试图回忆起当年的景象,但实在记不清了,揣摩了‘我们’两个字,随后豪迈道。
陆平听见,只摆了摆手。
“前辈不喜强求,如若不然,你当年也拿不走它。”
随意说道。
话罢,陆平心跳加速了几分,他在心底为自己的这段表现打了个满意。正是因为缺乏勇气,他才试图在言语里,给自己的背后增加群体,用‘们’来代替。
…
两人自油画前离开,停步在电梯前。
到这时。
陆平心里的紧张渐渐放缓,心脏的跳动不再急促。他能够感受到四肢百骸间炙热的血液滚滚流淌,整个人的身体发热,状态达到了最巅峰。
“陆先生。”
等候电梯。
吴爷突然唤道。
陆平噙着笑容,看去。
“最开始确认是您,我还以为先生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方勉强确定,应该并非如此。”
吴爷掬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徐徐的说道。
陆平听见,起初还没有听出味,但很快,捕捉到了几句关键词:[确认是你]、[兴师问罪]。
?
为什么要这么说。
确认?
早就知道我了吗?丁青?是丁青说了些什么?!
陆平神情未变。
但刚平复的心脏,再次开始剧烈的跳动。
“我应当不是最早注意到有先生存在的。”
吴爷迎向陆平的目光,笑着颔首,见后者似乎并未有什么反应后,才看向电梯。继续的,缓缓道出让陆平心惊肉跳的内容。
!
!
什么意思?
早就有人注意到我了?
陆平的背脊在一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叮——]
电梯到了。
这是一方很契合红楼风格的老旧电梯,陆平都不知道怎么走进到电梯里的。他目视着身穿燕尾服,流露出风情的女管家按下楼层。
“当然,我仍然属于最早的一批。”
“丁青坐上话事人的位置,引起了一些人的讨论,蛰伏五年一招翻盘斩尽杀绝,非常具有传奇性。”
吴爷继续笑着说道。
“然后是李玉珍的川禾大促。”
“前两天,我把丁先生请了过来,想要和先生您认识。那小子,嘴巴严实的很,和我打起了太极。陆先生今天来找我,想来就有这方面的因素。”
陆平听到这里,高高悬起的内心放下了些许。
他没有怀疑。
至少关于丁青的内容,应该是准确的。陆平有些庆幸,好在,他没有继续拖延,按照逻辑,人家都调查到身上了,身为情报贩子、掮客还没有动作,就是一种弱势。
…
自电梯走出。
吴爷显然是很重视陆平的,将餐厅选择在第七层视野最好的位置。
极尽的奢华。
电影里,亦只在欧洲贵族古堡出现的长桌宴。陆平和吴爷各自坐在一侧,桌前,摆放着鳞次栉比的食物…
在两人身旁,各自都恭敬的候着身着女仆装的佣人、管家。
陆平深呼吸,尽量让自己镇定。
他注视着眼前的惊喜那个,既放松又不安,放松的原因是,他和长桌对面的吴爷至少间隔六米,这样的距离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弱他的紧张,不会具有目光审视下汗毛竖起的感受。
而不安,则依旧处于此刻的环境。
他只是出身普通职工家庭的普通上班族,让他坐在长桌前,身旁一位位女佣、管家在为他们忙碌、服务…
“呼!”
“呼!”
“问题不大,还是和此前一般,我不需要表现出对西餐礼仪的数量或精通。坦然的表现处最真实的一面。”
陆平看向长桌对面,在泛出些昏暗灯光下显得威严高大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