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片刻后，顾芝芝手拎着两个坛子回来了。

赵氏从灶房出来，擦了擦湿哒哒的双手，立刻上前接过坛子，有些好奇，随口问道：

“你最近老在捣鼓啥，借那么多坛子。”

女儿一时说要发什么芽菜，一时又说要酿什么酱油，她只当她是一时兴起在瞎折腾，可她一会儿问四奶奶借麻布，一会儿借坛子，坛子还越借越多，万一摔烂了，可怎么跟人家交代。

顾芝芝冲她笑了笑，有些神秘应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擦过她的肩膀，进灶房取了勺子，让赵氏将空坛子搬到那两坛酱油边上。

“娘，帮我抓着这布的两个角。”

顾芝芝扯开一块四四方方的麻布，让赵氏拎着对面两个角，自己则是一手捏住另两个角，一手提着勺子，弯腰从坛子里舀出几大勺酱胚。

麻布是疏麻，有稀稀疏疏的小孔，酱胚一放上去，顿时酱色的汁液就淅淅沥沥漏了下来，滴进下方的空坛子里。

顾芝芝连连挖了小半坛酱胚，等酱油漏得差不多，就将麻布对折卷起，跟赵氏合力，像拧湿被单那样，用力把酱胚里的酱汁压榨干，直到再也滴不出酱油为止。

这么循环了好几回，等到两坛子酱胚通通被挖出来过滤干净，两个空坛子里也装了大半坛生酱油。

太阳收起最后一点光亮，夜幕降临。

接下来，只剩下熬煮酱油这一步，整个酿制过程就彻底完成了。

赵氏配合着顾芝芝，母女俩一人抱起一坛子生酱油来到灶房，看着顾芝芝兴冲冲地往灶膛塞柴禾，像是要生火做饭一样，忍不住又问她：

“芝芝，这天都黑了，你还生火干啥啊？还有你做这些黑糊糊的像沟渠水一样的东西干啥用？”

顾芝芝生火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利落擦碰火石，口中回答道：

“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些是酱油，你不觉得最近几天家里炒的菜好吃多了吗？喏，我就是炒菜时放了些酱油进去，味道瞬间就提升好几个层次。”

赵氏闻言，立刻砸了砸嘴巴，像是在回味饭菜的香味一样，情不自禁点了点头，说道：

“的确是好吃了很多，不过你是从哪里得来这酿酱油的手艺的？”

闻言，顾芝芝心咯噔了一下，顿了片刻，才淡淡回答道：

“娘，你整日出去上工，忙忙碌碌的，我却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得很，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炒菜都用调味料的，咱们这就只有盐巴，我就琢磨琢磨试试看，能不能也酿一个酱出来……”

顾芝芝心脏咚咚地跳着，这个理由说出来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她不敢回头去看赵氏，生怕她发现自己说谎，急忙加快了生火的动作，将炒锅烘干。

片刻后，她才听见站在门口的赵氏低低“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顾芝芝暗暗咽了咽口水，松了一口气。

赵氏目光幽幽，盯着顾芝芝忙碌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的，脸上表情有些凝固暗沉，良久，才又逐渐恢复正常……

灶膛里火光熊熊，映得顾芝芝脸颊通红，母女俩抬起坛子，将黑黝黝而酱油倒入炒锅里。

顾芝芝用勺子慢慢翻动搅和着，回头对赵氏说道：

“娘，要不你先去歇息吧？”

赵氏摇摇头，搬了矮凳坐在灶房门口，道：“娘陪着你吧。”

话音刚落，她就悄悄打了个呵欠，困意袭上来。

赵氏忙眨了眨眼睛，打起精神，一伸腿，忽然踢中了个东西，拉出来借着火光一瞧，有些惊喜道：

“是竹笋啊，芝芝，还空出来一个坛子是不？要不娘把这些竹笋腌了吧，过几日就有酸笋吃了。”

想起酸酸脆脆的酸笋，赵氏口腔里就情不自禁分泌出唾液，咂了咂嘴。

“娘，你会腌酸笋？”顾芝芝匆忙回头瞥了一眼，有些意外问道。

赵氏双手已经飞快剥起了竹笋的皮，点了点头道：

“没成亲的时候，娘每年都会上山挖些竹笋、野菜什么的回家腌，等到冬天没菜吃的时候，就靠着这些腌菜下饭，那时候爹娘和……”

想起往事，赵氏嘴角情不自禁噙着一抹柔和的浅笑，可旋即，立刻又想起被撵出顾家时，她带着女儿回娘家求助，爹娘和兄嫂那嫌弃厌恶的眼神，她心脏一抽，脸上的笑意就垮了下去，声音迅速变得冷淡：

“现在那个家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提也罢。”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顾芝芝丢开勺子，蹲到她身边，双手搂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有些依赖地安慰道：

“娘，你还有我，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们就有家！”

赵氏目光定格在她熟悉的脸颊上，眼底掠过复杂神色，嗫嚅了下嘴唇，没有说话，只重重点了点头。

酱油“咕嘟咕嘟”沸腾了起来，灶房里的酱味顿时浓郁了不少，顾芝芝忙起身跑回去继续翻搅。

约莫沸腾了一刻钟后，顾芝芝熄灭了灶火，让锅里的酱油自行晾凉，就去帮赵氏把坛子洗刷干净。

灶房里没了火光，赵氏提着菜刀和竹笋等东西放在水缸旁，回到堂屋点亮了等，放在堂屋门口的凳子上，借着微弱昏暗的光芒，熟练地将竹笋洗净切成薄片，放进坛子里，加水盖过笋片，低声道

“先这么泡一夜吧，等到明天加些盐巴和凉白开腌上就成了。”

腌酸笋过程极其简单，就算不加盐也是可以的，若想味道更好，可以往里面添加糖、酒以及姜蒜，这样腌制出来会更入味，味道更酸甜脆口。

顾芝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她呵欠连连，忙再次催促她去洗漱歇息。

赵氏是习惯了早睡的人，熬这么一会儿她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也不再强撑，匆忙洗漱了一遍就钻进了被窝里，打起了轻鼾。

夜凉如水，顾芝芝坐在堂屋门口，望着夜空有些出神，就在这时……

“嘶嘶~~”

漆黑中，有两条爬行的小蛇钻进了栅栏门，吐着红红的蛇信子，悄无声息朝顾芝芝爬行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