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村外？

不应该是村西的坟地吗？

顾芝芝神色猛地一滞，满脸讶然转过头，听见那捕快继续道：

“那阴沟地势偏低，若不是一个村民不慎脚滑跌了一跤，我们还发现不了这具泡在臭水里的尸体，死者身份不明，但左手缺少一根尾指，在沟里还找到一只酒坛子，尸体发现的路段是谷满村与下饶村之间……”

捕快边说着，边指使后面的村民呈上证物，他们这队人奉命沿着村路询问附近的路人，这样大海捞针打探消息他心里本不抱希望，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殊不知竟意外扯出一桩命案来！

听完捕快的描述，顾芝芝心中骇然，指甲狠狠嵌了掌心一把，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这具尸体的衣着和特征，都和顾大福对上了，顾大福以前输钱被人切掉了一根尾指，恰好也是左手……

可她埋尸地点明明是坟地，怎么会在村外的阴沟里被人找出来？

正疑惑着，她心里蓦地闪过陆锦承的身影。

难道，是他的意思？

那这死者是谁？顾大福，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发现，村人们现在可能已经在村西和山里搜查了，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到坟地那边，但现在这具尸体的出现，无疑是想告诉众人，这就是顾大福。

死者身份一旦确认，捕快就不会查到村西那边去。

脑海里电光石火间，她已经明白过来陆锦承的用意。

捋清思绪后，顾芝芝心里莫名一轻，仿佛压在心上的大石，忽然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撑起来，让几欲窒息的她又有了呼吸的机会。

捕头一只手堵着鼻子，一只手用树枝在尸体身上戳来戳去，检视一遍。

他冷肃地听着村民断断续续的谈论声，心里对死者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这死者十有八九就是顾大福了，只是，死因尚未明确，需等仵作验过后才能下定论。

扔掉树枝，捕头朝宋里长招了招手，沉声道：

“先通知顾家人过来认认尸吧。”

宋里长忙不迭应是，当场挑了一个腿脚快的村民跑去顾家。

现场氛围极其凝滞紧张，宋里长冷汗直流，在他管辖范围内出了人命案，若是衙门怪罪下来，他这个里长脱不了责任。

顾家人闻讯而至。

顾老头带着一家老小飞奔到尸体跟前一瞧，差点没把晌午饭都全呕出来。

忍着恶心反复辨认过尸体的特征，甚至连衣服上的补丁都细细看过了，顾家人终于不得不接受，这地上躺着的半腐尸体就是顾大福本人。

鲁氏面色发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霎时间泪水就糊了满脸，号啕大哭：

“我可怜的儿子啊，天老爷啊，我活不下去了……”

哭声一起，瞬间达到了犬吠的效果，有一人先哭，顾家其余人情绪立刻也被传染，撒开了嗓子泪流满面。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嘈杂的凄惨哭声，声音尖利悲怆，震耳欲聋。

“安静！现在不是哭丧的时候！”

一声冷斥，打断了交响在一起的嚎哭声，顾家人吓得身体一颤，急急将哭声咽回了肚子里，改为低声抽噎，茫然地望着一脸冷肃的捕头。

捕头紧皱双眉，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缓声道：

“天色不早了，这尸体我们得带回衙门，让仵作验明死因，若是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就赶紧交验尸费吧。”

顾家人齐齐怔愣了一下。

“差爷，交……交多少啊？”顾老头抹了一把黑黝黝的老脸，眼睛红肿问。

捕头眼底光芒暗了暗，勾勾手指，转身走到人群外面。

顾老头浑浊的老眼怔怔望着捕头的背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宋里长过来推了他一把，小声低语：

“还愣着干啥啊，没懂差爷的意思吗，借一步详谈！这么多差爷替你家奔波了大半日，你们也得有点眼力见儿，给些辛苦钱啊！”

闻言，顾老头这才恍悟过来：衙门有仵作，且压根不需要交什么验尸费，这钱实际上是给捕快们吃酒吃茶的。

他急忙强打起精神，小跑追上去。

捕头一离开，围观的村民窃语声立刻大了不少，对着顾家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连站在角落里的顾芝芝，也被村民们不时用一种怜悯同情的眼光打量。

这眼神，仿佛觉得她没了父亲多可怜似的。

顾芝芝脸色淡淡的，心里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用这种眼光看着她干啥，顾大福那种畜生，死有余辜！

突然这时，顾二福不知发了什么疯，猛地指着李寡妇高声质问了起来：

“是不是你……大哥他是不是你杀死的，我前些时间总听见你们吵架，你还说什么……让他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了，现在你的诅咒应验了，你这个毒妇！”

霎时间，村民们一惊，议论声立刻中断，目光齐齐集中在李寡妇身上。

李寡妇哭得伤心，心里头骂骂咧咧老天爷不长眼，嫁的男人没一个顶用的，好不容易生下个儿子进了顾家，顾大福却双腿一蹬去了阎王殿，剩下她孤儿寡母以后日子可咋过下去……

正抱怨着，冷不丁被人指着鼻子骂作凶手，李寡妇表情不由得重重一滞，随即气得发抖，不示弱地大声反驳了回去，泼辣骂道：

“我呸！挨千刀的瞎说八道，他是我男人，是我儿子的亲爹，我杀了他对我有啥好处啊，吵架时谁没说过几句气话？你咋不说顾大福还扬言要拿刀宰了我呢！”

顾二福被她的话一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一个劲儿地骂：

“毒妇，一定是你天天在暗地里诅咒我大哥，折了他的寿阳，不然我大哥咋会好端端的死在阴沟里？”

他话音一落，鲁氏突然猛扑向李寡妇，一把撕扯住她的头发，哭天抢地泼骂道：

“原来是你这个毒妇，天老爷啊，家门不幸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一个婆娘居然敢和爷们顶嘴，天天跟爷们吵架打架，诅咒我儿子死，他就是被你累死的……”

李寡妇头皮被撕扯得哇哇大叫，当场就和鲁氏掐起架来，顾二福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给自己媳妇齐氏和顾宝燕两人使眼色。

齐氏见鲁氏挨了一耳光，立马加入战斗表忠心：“婆婆，我来帮你！”

顾宝燕泪眼汪汪，心里气急，但始终拉不下脸在众人面前这样掐架，暗恨家人在外人面前这样打闹，简直是丢脸。

此时她脸颊火辣辣的，手足无措，焦急得只会站在一旁跺足哭喊：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