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城门重新开放后,京城内大大小小商铺陆续恢复营业。
这日雷声震震,骤然下起大雨。
漫天雨帘垂下,如珠如线,街上避雨人跑得匆忙狼狈。
严凌风撑开油布伞,听雨点打落在伞顶的声音,不疾不徐沿街前行。
药铺过了最忙碌的日子,今日终于能好好偷闲半日,喘上一口气。
漫无目的走到迎春路,突然在远处屋檐下发现一道熟悉身影。
他握伞的手不由一紧,紧张游弋片晌,快步提腿走去。
只是突然,他看见一个男人撑伞挤进屋檐下,停在她身边……
雨水敲打屋檐,檐下避雨的行人不算多,宋初雪仰头看着天上的雨点,天色白茫茫的,白得如同一片素淡的棉布。
“最后一把伞了。”身边突然挤来一个人,一手举着伞,一手自然而然搂住她肩膀:
“一起凑合着走吧。”
“没关系,火锅店就在前面不远了。”宋初雪低头进了伞下,抬手指了指前方的路。
雨势不小,伞下两人胳膊挨着胳膊,宋初雪手臂挤在两人中央,没法安放,索性往身旁人腰间一揽,互相依偎着走了。
两道身影亲密贴合在一起,疾行一阵到了火锅店。
虽然已经尽量靠在一起,两人肩头还是有些湿润,水珠浮在软滑的衣料上,过了片刻才渗透开去。
宋初雪掏出帕子给对方拍了拍肩头的雨水,正要抬步迈进火锅店,突然风将一把油布伞吹到她腿边。
角落避雨的一个老乞丐见到油布伞,两眼放光冲过来,举着伞龇牙咧嘴大笑着跑了,路过时还险些撞到了两人。
两人朝那疯疯癫癫的乞丐背影看一眼,摇摇头,并肩抬步进了店。
火锅店歇业多日,顾芝芝一大早便拉着空闲的陆锦承到店里督促洒扫了,谁料将近晌午突然下起雨来。
见到宋初雪带着人过来捧场,顾芝芝立即迎上前,把人安排到二楼雅厢里。
宋初雪见陆锦承也在,笑着对顾芝芝道:
“芝芝,你们吃过午饭没,不若一起坐下吧?”
顾芝芝打量了一眼宋初雪身边生得唇红齿白的人,微微摇头:
“不了,店里还忙着,你今日带客人过来,不好打扰你们,改日吧。”
说罢招来伙计招待二人,便和陆锦承下楼。
琐碎事情多,打点好一切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
走到店门口,望了一眼外面仍旧冲刷得厉害的雨水,顾芝芝扭头对陆锦承道:
“不知我娘从酱坊那边回来了没,我想去看看,午饭不如也一起在食肆里吃吧?”
陆锦承自是没有异议,不过雨水太大,无法共撑一把伞,两人便各自撑了一把出门。
火锅店门外站了下三三两两避雨人,两人出了店,直奔食肆方向。
天上闷闷滚过雷声,顾芝芝抬头,倏地望见街心中央站着一人,没撑伞,一动不动仿木桩,任由滂沱大雨冲刷。
顾芝芝提高声量,提醒陆锦承看过去:“夫君,你看那人是不是严大夫?”
陆锦承闻言抬眸扫去,立即疾步走去。
两人前后脚赶到一瞧,竟真是严凌风!
陆锦承立马走到他身边,将伞递去一半。
雨声哗啦,顾芝芝也倾斜了一边雨伞过去,夫妻二人为他隔开漫天的雨水。
“严大夫,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
顾芝芝略微提高声量,本想问问他为何不躲雨,可话说到一半,察觉出他神情不对,一双眼睛通红。
“凌风。”陆锦承也喊了他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雨水从头顶滑落,严凌风浑身上下湿透,脸颊滚滚水珠,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身体被陆锦承轻推了两下,严凌风木讷的双眸里才逐渐有了焦点。
看见两人,他额头突然一下子抵靠在陆锦承肩头,咬牙呜咽出声……
听清了他在哭,顾芝芝和陆锦承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露出了震惊,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反应过来后,陆锦承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两下,眼底布满担忧:“凌风,到底怎么了?”
他无心回答,只兀自哭得压抑伤心。
顾芝芝忍不住也伸手拍了拍他背脊,手心触碰到他身上衣服,立即水淋淋一片,仿佛稍微用力一点,能溅起一片水花来。
顾芝芝心惊,也不知他在这儿淋了多久,扭头在街上张望两下,对陆锦承道:
“夫君,你先扶他去那边躲一躲雨,我去找马车来。”
陆锦承颔首,把人拉到附近一个屋檐下,屋檐里其余避雨人立即投来“嗖嗖”视线。
有个好心的老媪对陆锦承道:“这人郎君认识啊,我瞧他都在街上淋了好久的雨了,郎君劝劝他吧,人活一辈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回去熬碗黄茎汤灌下,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照样升起,日子还好好的不是……”
才离开火锅店不远,顾芝芝很快就找来了马车,和陆锦承一起,把严凌风搀扶塞进车厢里,便马不停蹄赶往福泽药铺。
哭过一场,他情绪似乎平静一些了,只是一双眼睛空洞洞的,仿佛行尸走肉,让人看了不禁担忧。
药童端了姜汤过来,放到桌上,严凌风坐在厢房里,衣服也不换,姜汤也不喝,只自顾用一双发红的眼睛怔怔望着门外的大雨。
顾芝芝夫妻二人劝了许久,他突然站起来,快步跑到另一间厢房里,“嘭”一声把门关上,怎么叫也不愿开了。
在门纱上戳了个洞,夫妻两人轮流凑到洞里看了一会儿,发现严凌风和着一身湿衣躺到了床上,蒙头盖脸。
他斜躺在床,一条腿还垂在床外,落在地上,地上不多会儿便汇聚了一滩水。
顾芝芝担忧:“怎么办,这么躺着会生病的。”
陆锦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叹声道:“让他静一静吧。”
两人便在隔壁厢房里坐着,守着他,过一阵儿来看看他情绪是否稳定一些,劝他把湿衣服换了。
顾芝芝夫妻两人饭也没来得及吃,在药铺里用了些茶点,从正午守到下午,屋内的人仍然不愿出来。
对屋内喊了几声,里面依然静悄悄的,陆锦承无可奈何,只能踹了门进去。
两人进屋,拉开被褥一看,严凌风双目紧闭,再伸手一探,额头温度宛如火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