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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河依柳不动声色地又弹出去一粒蚕豆,一只豺狗嗷嗷叫两声,立毙。
陈寡妇道:“你这是第几只了?”
“第七只。”
“好,我跟!”
噗!
陈寡妇也弹出去一粒蚕豆。
离她最近的一只豺狗被蚕豆击中,嗷地跳起来,翻滚在地。
观四处,原本几十只荧光此时已稀稀落落,所剩无几了。
夜风吹过,这里尸横遍野,仿佛就是一个野生战场。
它们本不该如此惨烈,可以生活得很悠然自在的。
皆因为一个“贪”字而死不足惜。
陈寡妇触景生情,黯然道:“朱雨那个死鬼就因为一偷再偷,不肯收手,下场落得与这些豺狗无异。”
“实在看不出,号称孤独女鬼的你怎么会与飞贼朱雨……”河依柳本打算道出“勾搭”这两个字来,忽然觉不妥,转口问道:“能说说你和朱雨之间的事么?”
陈寡妇闻得河依柳这一问,闭上双目,顿了片刻,长吁一声。
河依柳知道接下来她会讲很长一段话。
果然,陈寡妇开始缓缓道来,语气一点不像江湖里的那个孤独女鬼。
“我四岁时,父亲得大病而死,母亲领着我沿街乞讨度日。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母亲为了我不挨冻,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破袄给我穿上,结果,她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被冻死在一座牛棚里。当时,听到我的哭声,一个路过的婆婆看我孤独可怜,就把我领在了她身边一起云游四海,婆婆教我识字,教我练功,两年后,把我领进了一座青云庵,经主持允许容留了我,过着晨钟暮鼓,青灯古佛的恬淡宁静的日子。”
河依柳插话道:“青云庵?是九华山上的那个青云庵么?”
“对,后来我才知道,青云庵是四大佛山中九华山的大庵,那里粉墙青瓦,灵舍点点,翠竹青青,清泉潺潺,环境十分静谧安详。僧尼们各自闭门修课,相互极少往来。我与婆婆独守一座小庵,婆婆每日诵经念佛,我终日练功习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婆婆慢慢地更老了,我却长大了,武功也日渐长进。”
河依柳有些好奇地问:“这么说你的功夫是那个婆婆教的,婆婆就是你的师傅么?”
陈寡妇道:“这是肯定的。婆婆就是我的师傅,我的师傅叫妙安。”
河依柳很吃惊:“妙安?就是那个自创一派、自成一体的妙空拳的妙安大师么?”
河依柳很早就听自己的师傅提到过九华山妙安的妙空拳,据说,妙空拳看似轻妙,无招无式,但挥到极致,可以抵御刚猛威烈的少林功夫。
河依柳问:“既然你在九华山住了这些年,你为什么不削为尼呢?”
陈寡妇道:“我生性好动,对世界万物总是充满了新奇,见我长大了,有一天,妙安大师对我说,佛法的大智慧不全在寺庙,你自小苦难,尚未受领红尘世界之万象,削为尼不但不易使你沉浸在佛陀的经典里面,反而会使你迷失修行方向,出家不出心或在家不出心都不是正信的佛弟子,你还是不剃度的好。这样,我才没有削为尼。”
这时,一条豺狗爬上了土坡,在河依柳身边嗷嗷叫,嘴里流出粘涎。
“讨厌!”
噗!
陈寡妇一扬手,一粒蚕豆击中了它的脑门心,它哀嚎一声滚下土坡。
河依柳笑了,道:“现在来看,你根本不像是一个从九华山下来的女人。”
陈寡妇给自己喂了一粒蚕豆,继续道:“有一天,是我不小心,碰倒了庵内的香火柜,烛火立刻蔓延开来,烧毁了佛学经书,还有藩篱,法器,最后小庵成了一片火海。事后,妙安大师被佛法重杖,面壁三年,后圆寂于石洞。因我尚未为尼,故将我逐出了九华山,以示惩戒。那年,我十六岁。”
河依柳叹道:“这么说你也不算九华山的人。唉,想不到妙安大师是如此寂寞地过世,真是叫人痛心。”
“后来呢?”河依柳又问。
陈寡妇勉强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后来,莫急,待我先杀了这只豺狗再与你慢慢道来!”
噗!
一粒蚕豆弹出。
陈寡妇将一只眼看就要啃到自己脚趾头的豺狗杀于坡上。
“于是,我在江湖中流浪了十年。”陈寡妇继续道。
“就在一个仲秋,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人生得魁梧帅气,当时他执一把弓箭在狩猎,正当他去收拾刚刚猎杀的一头水鹿时,斜刺里突然窜出来一头金钱豹,那头豹子体大强健,与这个男人一齐去争夺那头水鹿,并向男人起了猛烈的攻击。那男人使得一手好弓箭,但短兵相接,弓箭是挥不了作用的,眼见他被金钱豹扑在下面,我恰巧路过,便出手搭救了他。”
河依柳问道:“你杀死了那头豹子么?”
“豹子只是受伤而逃。”
“那个男人很感激我,便热情邀请我到他家去做客,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族长,管辖着几百人的族群,也很富有,他给了我最好的礼遇。我反正是孤家寡人,身世清苦,他的热情和关怀,使我从他那里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比快乐。几个月后,他就用族里最热闹隆重的婚礼娶了我,这个人便成为我的丈夫。”
河依柳深深叹了口气,将盘腿上下调换过来,饶有兴致道:“后来呢?”
陈寡妇将樱桃脸埋了下来,声音很轻:“后来,他不幸死了,是从疾驰的马上跌下来摔死的。”
“啧啧!可惜,痛惜!”河依柳捶捶额头,又叹口气。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从对他的美梦里走出来,食不香,卧不眠,经常以泪洗面。后来,族里重新选举了族长,而这个族长对我丈夫本来就心存妒心,他一即位,便处处排挤我,说我不是族里人,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对我进行约束、刁难,尤其可愤的是,竟然不许我在族里提到丈夫的名字。唉,我真恨不得杀了他,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确实不是族里人,杀了他除了解一时之恨,我今后在族人眼里就真是一个大恶人了,也对不起死去的丈夫。于是,我选择离开了族群,开始了江湖流浪。我的真名叫陈菊,后来在江湖里独来独往行的久了,有人只叫我陈寡妇,渐渐地,我也习惯了。”
“嗯,你做的对,一味留在族里只会增加你的痛苦,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落得干净逍遥。”
陈寡妇忽然问:“你不觉得我很苦么?”
“是,很苦,很苦。”河依柳确实为陈寡妇感到苦涩。
天下苦命的人都有一颗苦涩的心。
偌大的江湖里究竟隐藏有多少颗苦涩的心呢?
陈寡妇算一颗。
河依柳算不算是一颗?
“我想,接下来,我和朱雨之间的事才是你河依柳最想知道的。”陈寡妇道。
此时,夜风轻了许多。
月光不再那么朦胧。
剩下的几头豺狗似乎知道土坡上的两个人绝不是自己的口粮,都蜷在死去的豺狗尸边,伺机偷食自己的同伴。
“三年前,我偶遇朱雨。朱雨也是一个从小死了父母的清苦的孩子,他被一个贼团收容,由于他聪明过人,很快练得一手偷技绝活,从此在江湖中大行偷盗之道,才有了飞贼的绰号。”
黑暗中,陈寡妇又开始了叙述:
“那一天,我看见他偷窃了一个农妇的钱袋,那是农妇给老伴看病抓药的救命钱,我于心不忍,抱打不平,当场捉住了他,将钱袋还给了农妇。当时的朱雨,身上穿一件麻布衣,脚上一双布鞋都露出了脚趾头,着实可怜,他偷来的钱财全让贼团收去,贼团只给他仅能吃个饱饭的回报。那时,我想到自己的清苦,感到朱雨比我还不幸,出于同情,我给他买了新衣新鞋,还叮嘱他不再去偷。朱雨见我对他不打不骂,像个老姐似地关怀他,感动之余,便一心想要脱离贼团而跟我走,为了挽救他,我答应了他跟在自己的身边,一跟就快三年。”
陈寡妇顿了一下:“说实在的,朱雨比我小七岁,但对我是痴心耿耿,从不喊我姐,就喊我的名,我病了,他会在我的床头一直细心照顾我,给我端饭喂水,擦汗更衣,无微不至。人心都是肉长的,久而久之,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我终于容忍他一头扎进了我的被窝,那个晚上,我们温暖到天明。”
夜晚虽然很黑,但河依柳分明看到了陈寡妇殷桃脸上在荡漾着一种温暖的细波,这个细波自心底的温泉,一点一点地涌上来,漾满了全身。
河依柳能够想象到陈寡妇与朱雨在那个时刻的酥软,
——心灵彼此舔舐后一种满足的酥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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