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与张嬷嬷面面相觑,小姐这是唱的哪出?
即便心里不明白,两位老人依旧不多嘴,只静静看着。
安文彦对此有些诧异。
他以为以自家妹妹的性子,是不会轻饶黄莺的。
虽然已经搬到前院,然他也时常听到后院的消息,据说他这位妹妹经常因小错大加责罚下人,很是让下人畏惧。
可如今眼前这一切,却是与传闻中的大相径庭。
按理说,黄莺犯了错,是该受到处罚的,可妹妹却让她回母亲房里伺候,这是罚么?
在他看来,这不仅不是罚,还是嘉奖抬举了黄莺。
安文彦眼中不禁浮起疑惑。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妹妹今日的表现有些奇怪,具体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只是隐隐觉得,似乎太过平易近人了?实在与以往相差甚大。
安若澜看到了兄长眼中的疑惑,心中一紧,正要开口打断兄长的思绪,一旁的黄莺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嘤嘤哭喊起来。
“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把奴婢赶走……”
黄莺这一哭,倒是在无意中帮了安若澜的忙,安文彦眼中的疑惑瞬间散了,注意力都被黄莺吸引了过去。
然好巧不巧的,也许是太过慌张了,黄莺竟然撞到了安若澜受伤的脚踝,安若澜当即痛得低呼一声,一张小脸都白了。
“小姐!”
刘氏赶紧上前拉开黄莺,蹲下身捧着安若澜的脚,替她查看脚上的伤,秦张两位嬷嬷则过来把黄莺拖到一边。
安文彦惊得站了起来,见安若澜痛得脸色白,一着急,不由对着黄莺愤怒低斥:“你怎的这般不小心,难道不知道澜儿脚上有伤吗?!”
“奴、奴婢……”黄莺也被自己莽撞的举动吓坏了,抖索着说不出话来。
刘氏小心翼翼拆开纱布,揭去药渣,细细检查安若澜的脚踝,见伤势并没有加重,紧绷着的胸口顿时松了,然她并未声张,而是红了眼眶,慌乱不已地喃喃念叨:“这可怎么好,又肿起来了,好不容易才好了些的,这要是影响以后走路可怎么办呀?”
说着,还抹了把眼角。
安若澜已经从方才的剧痛中缓过来了,闻言立马急了。
她还等着欢欢喜喜嫁给卫刑的,怎么能变瘸子呢?!
然低头一看,还沾着药渣的脚踝跟之前换药时并无区别,哪里又肿了?脑子一转,她顿时明白过来,立即配合地哼哼唧唧起来。
安若澜脚上敷的草药,每次都是刘氏亲自换的,是以除了她跟刘氏,旁的人,即便是秦张两位嬷嬷,也不太清楚她脚上的伤好了多少,若非如此,刘氏也不敢这般睁着眼说瞎话。
听刘氏这样说,所有人都急了。
张嬷嬷恨恨一跺脚,对着黄莺就是一顿斥骂。黄莺向旁人求救,然而根本没人搭理她。
“这般严重?赶紧请大夫来瞧瞧!”安文彦眉间皱成了一团,他想过去看看安若澜的伤,却又碍着男女有别,不敢过去,急得只能原地打转,一面吩咐人去请大夫。
到底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即便再沉着冷静,遇事总也有慌乱的时候,瞧着兄长这紧张担忧的模样,安若澜心里暖暖的。
前世她怎么会认为兄长不关心自己呢?当真是被糊了眼了。
见兄长就要派人去请大夫,她赶紧阻止道:“不用了。”牵起嘴角笑了笑,“就是有些肿,多敷两天药就好了,就别折腾了,大冷天的,又这般时候了,来去也不方便。”
见好就收,安若澜也不想做的太过。
“是啊,三少爷就别忙了,大夫留的药就是消肿的。”刘氏立即附和。
被两人合着一劝,安文彦也不再执着,再三确认过不用请大夫后,他便安心坐了下来。
刘氏去取了药来,重新替安若澜敷药包扎。
张嬷嬷教训了黄莺一顿,上来问:“小姐,黄莺这丫头要如何处置?”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黄莺捂着胳膊,垂着头抽抽搭搭地求饶,这会她倒是没再故作姿态。
方才张嬷嬷趁着众人不注意,没少在她胳膊上掐印子,现在她整条胳膊火辣辣的疼,有了这教训,她哪里还敢再耍心眼?
安若澜望着黄莺,没开口,张嬷嬷忍不住多嘴:“小姐,老奴看这丫鬟不能送回夫人房里,这般粗手粗脚的,要是冲撞了夫人可怎么好?还是送到田庄去吧。”
边说着,边暗地里瞥了黄莺一眼。
黄莺骇得抖,抬眼望向安文彦,眼带哀求。
倒不是她不想求安若澜,只是自昨日起,安若澜就对她很是冷淡,不仅不再如以往那般维护她,还恶意拆穿她,不然她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下场。
不是她忘主,她是不得已才向宽厚的三少爷求救。
被黄莺哀求的目光望着,安文彦心中厌恶更甚,清冷道:“这般莽撞的丫鬟,是不该再留在府里。”
闻言,黄莺脸上一青。
“可是……”安若澜却有些犹豫,为难道:“可黄莺是母亲送给我的丫鬟,我也很喜欢她,若是将她送到田庄,一来我不舍得,二来,保不准旁人会拿我与母亲的关系说事。”
众人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都赞同地点头。
黄莺不由得脸上一喜。
“还是送回母亲房里吧,黄莺对母亲很是上心,想必伺候母亲时,不会像在我房里这样。”安若澜苦涩笑了笑,神色间尽是被辜负的失落。
见状,安文彦眼中浮起疼惜来。
黄莺却是脸上一僵,面如土色。
她是很敬爱夫人,但是她根本不想回夫人房里。
在夫人房里,她顶多是个二等丫鬟,永远不可能越过夏荷和秋菊两个大丫鬟去,而在这里,她是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活儿少,月银也比二等丫鬟多,而且她有夫人的庇佑,除了小姐,就连两位嬷嬷也要让着她三分,更别说同是大丫鬟的百灵,只有听她话的份儿。在小姐房里有这般多的好处,她如何舍得离开?
想着小姐以往对自己的维护亲近,对比一下如今情形,这巨大的落差让黄莺不由悲从中来,不知怎的,她竟冲口而出一句:“小姐,您好狠的心……”
顷刻间,所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