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国西部的群山中掩藏着一座大山——紫峰山。紫峰山海拔一千多米。一条小路从山顶如云梯般蜿蜒而下,山腰处一座青砖古庙;山脚下一弯湛蓝湖水;山谷间住着一个古老的村庄——古家村。
这里仿佛一个不染凡尘又仿佛被凡尘遗忘的地方,但是她始终都存在着------
古家村有一户人家一老一少_____古老太太和她的孙女古拉。古拉是古老太太从山上古庙中捡回来的。
二零八零年仲夏的某天清晨,古老太太上庙进香,在紫衫树下发现一个婴儿。婴儿□□的身体只有几片树叶遮盖着。古老太太上前抱起婴儿_____是个女婴。女婴有7斤多重,面色红润,仿佛刚诞下。女婴在古老太太的怀中不哭不闹,一双眼睛特别明亮特别有神。古老太太脱下外衣将婴儿包裹起来。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婴儿,那婴儿竟然咧开小嘴笑了,而且口中咿呀的冒出句话,确切的说是一个字_____拉!
古老太太将女婴抱回家。古老太太早年丧夫,膝下又无儿无女。她将抱回来的女婴随夫家古姓,取名古拉。
古老太太高兴的逢人便讲,天降吉祥给她送来一个孙女。一晃古拉七岁了可还不会说话,就连刚开口说的‘拉’字也没有再说过。村里人说古拉是个哑巴,小孩子们见面就喊古拉小哑巴,古老太太为此很生气,她很宝贝她的孙女古拉。小古拉没有玩伴,邻居家古娃时常找古拉一起玩,可是古拉却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呆着,有时就连奶奶也不予理会。镇上的医院诊断古拉不只哑还是一个自闭症患儿。古老太太不相信,她说她的古拉只是性格孤僻和说话晚而已。奶奶常带古拉去庙里,那是古拉最愿意去的地方。庙里那棵紫杉树树身有一个很大的树窟,每次去庙里古拉都会待在树窟里。这让庙里的道人一清道长颇感奇怪。
古拉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让古老太太惊喜不已。有一天祖孙俩去赶集,回来的路上古老太太被一辆卡车撞了。古拉拦下一辆车将奶奶送到了镇医院。然后她又去镇派出所报了案。根据古拉提供的车牌号,警方很快找到了那辆肇事逃逸的车辆。
奶奶住院期间,古拉细心的照料着奶奶,还不断地跟奶奶说话。古拉突然的行为让古老太太又惊又喜,而古拉能够开口说话更是让她喜出望外。尤其古拉叫她奶奶时,古老太太乐的简直合不拢嘴。
古老太太的主治医生是位新来的年轻女医生。她很喜欢古拉。古拉的自闭症令她同情,她鼓励古拉上学读书并愿意帮助古拉。
奶奶病愈回家,古拉又回到了原先的状态,不说话整天闷不吭声地一个人呆着,并且常常一个人去庙里。
这座古庙叫紫衫庙。庙里既没有庙堂也没有供奉的神像,迎门而立的是一株高大的紫杉树。树下摆放着一个大香案,一个焚香的大香炉。
这棵紫杉树高约十几米,枝繁叶茂,庞大的树身粗犷雄浑;整棵树犹如一族树群,重生出的枝枝蔓蔓神奇的四处延展着。
这是一棵古老的紫杉树,古老到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年龄。据庙里的一清道人讲,这棵紫杉树至少有上千年了。所以村民们称为千年紫衫。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方圆百里大山竟然只有这一棵紫杉树。紫峰山得名大概源于此吧。
这里的村民很敬畏这棵紫杉树。说它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能够与上天交流,所以才有了这座古老的紫杉庙。紫杉庙的香火很旺。每逢初一十五方圆百里的香客络绎不绝。
今天是初一,已近中午香客仍然很多。在紫杉树的树窟里,古拉安静地坐着,仿佛母亲腹中的婴儿,不管外面声音有多嘈杂,她都浑然不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清道长喊她:“古拉,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了!”
从树窟出来,古拉来到一清道长面前。问一清道长:“紫杉树会死去吗?”一清道长看了看古拉,然后问道:“古拉怎么问这个?”古拉面带忧伤的说道:“紫杉树说它会死去。”一清道长不禁一怔,片刻他挥了下手中的蝇刷子,然后说道:“生和死是生命的自然现象。古拉你不必悲伤难过。”
“古拉_____古拉!”这时邻居家的古娃跑进庙来,“古拉,古奶奶叫你回家。你家来客人了,就是上次来你家的那位医生姐姐。她还给你家买了台新型大彩电呢!”
回到家,看见陈医生古拉只是简单的一个招呼:“陈姐姐来了”便无下文。陈医生也许不知道,但是一旁的奶奶却很清楚,古拉很在意很喜欢这位陈医生。之前古拉从未与任何人打过招呼,就连村长来了也一样,只有陈医生是列外。奶奶欢喜的看着古拉,然后又将感激的目光投向陈医生。
陈医生自从认识祖孙俩,祖孙俩的生活窘境令她同情,便力所能及的帮助祖孙俩。差不多每个星期陈医生都要来古家,除买些生活用品还给古拉买了很多少儿图书。这次还特别买了台新型电视机。家里那台老式电视机早已经坏掉了。
古拉家中既无兄弟姐妹,外面又没有玩伴,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某种程度上对于古拉的成长会有所缺陷。古拉常常被人讥笑,这也会使她产生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自我封闭状态。这次特别选了一台新款电视机。通过电视古拉可以开阔视野了解更多的知识,还可以吸引伙伴们。虽然现在家家都有电视机,但毕竟孩子们喜欢新鲜的东西。这样以来古拉与外界有接触有交流了,她的自闭症或许能够改观。
陈医生调好电视,她让古娃喊小伙伴们来看电视。一会儿功夫就来了一大群孩子。古拉手拿遥控器逐个频道转换着,现在通讯发达,山村里也能够接收到几百个电视节目。当一个个炫彩的画面呈现在孩子们面前时,他们个个睁大的眼睛还是感到了欣喜。古拉将频道转换到一档动画节目,正在播出的动画片令孩子们笑翻了天。而古拉却一脸的漠然,不过,她还是被吸引了,陈医生观察到古拉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电视画面。
古拉上学了。她的自闭症有所改观,但融入学校这个大群体,仍显得不适应。背地里同学们叫她怪人,外星人。不过古拉学习很好,老师和同学们对她也就没什么歧视。三年级时要到镇中心小学去上学。学校离家有十五路。往返要三个多小时,村里的孩子们结伴而行,这让古奶奶放心了许多。
新班主任是位女老师,对待学生非常严厉也非常苛责。她不允许学生在学习上有半点懈怠。否则就会以最传统也是最无能最无效的方式来处罚学生——背书包走人!让家长到学校来!
这对古拉可是一个难过的关,因为古拉从上学就没有写过作业。以往的老师也曾批评过,但不写作业的古拉考试总能考第一,久而久之老师们也就不再要求了。
又是一个星期一,第一节课照例检查作业。全班又是古拉没有写作业。老师问古拉为什么不写作业,“我会了不需要再写。”古拉回答后坐下。
“古拉同学站起来!”老师严厉地喝道。
古拉站起来,她将脸转向窗外。
老师走过来,她边拍打着古拉的书桌边说道:“学生写作业是天经地义的。你为什么不写?你比别人特殊吗?告诉你古拉同学,以前你不写作业我管不着,在我这不惯任何人臭毛病!现在给我拿着书包走人,回家把家长找来!否则就不要来上学!”
“老师,古拉只有奶奶。古奶奶年龄大身体又不好。”古娃站了起来为古拉说情。
“古娃同学,让你讲话了吗?坐下!”
“奶奶不是家长吗走不动也得来!”
老师的批评如此刻薄,尤其对奶奶的不尊重,令古拉无法容忍。她将脸转过来,眼睛看着老师那张暴怒的脸,伸手从书桌中拽出书包便冲出了教室。
操场上王宇老师正在给学生上体育课,看见古拉拎着书包朝学校大门口奔去,他喊了几声,古拉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学校。
晚上,新闻联播播完了古拉还没有回来,古奶奶正要出门去问问邻居家的孩子回来没有。古娃来了。他将白天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奶奶。并说放学后他去庙里找过古拉,古拉没在庙里。姑奶奶急得不得了,正这时,王宇老师来了。王宇老师是临时代课老师。他来古家村大半年了。王宇老师大学学的是武术专业。因酷爱摄影,毕业放弃某省队武术教练一职,成为一名自由摄影人。古家村完整的古村落令他着迷。一待就是半年多。两个月前镇中心小学的体育老师进修,他便做了代课老师。夏天的一个傍晚,王宇老师正在拍摄夕阳下的古家村,遇到古奶奶和古拉在提水浇地。老少俩人干活很吃力,便帮忙提水。后来他时常帮古奶奶家干些农活,也就熟悉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和古拉的班主任沟通过了:古拉只要写作业,家长可以不来学校。于是他便跑来说服古拉。
来之前,王宇给陈医生打过电话,古拉没有去她那里,那古拉会去哪里呢
“奶奶,我回来了!”说话古拉已经迈步进屋了。
“古拉,饿了吧。奶奶早把饭做好了。快洗洗手吃饭。”奶奶边说边帮古拉摘下书包。
“古拉,你去哪儿了?”古娃问。
“我去庙里了。”
“我去庙里咋找不到你呢?”
“你喊我,我都听到了。”
“那你咋不应呢?”
“我再想事情,就不应嘛。”
这时古娃爸爸喊他回家吃饭。古娃走后,王宇老师开始做古拉的工作,古拉一声不吭。奶奶把饭菜端上桌来,留王老师一块吃饭,王老师也没有推辞。吃过饭,天已经快黑了。王老师起身走时,嘱咐古拉明天一定要上学去。古拉点点头。
办公室,班主任老师问古拉是不是仍然坚持不写作业,古拉点头。老师又问,是不是大考小考都能考全年组第一,古拉又点点头。
走出办公室,古拉看见陈医生和王老师了,俩人在一旁正说着什么。古拉走过去。王老师说:“古拉,每次都要考第一,你可要努力啊!”陈医生笑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爱怃的捋着古拉的两条小辫子。
最近,陈医生发现古拉迷上了地图。上次在县城书店,古拉没有挑选喜欢的书,而是选了两张地图:一张中国地图和一张世界地图。陈医生纳闷。后来发现,在世界地图上古拉用笔在玛雅神庙和西藏之间画了一道红线;中国地图上,古拉则在青藏高原许多地方画了红圈圈。陈医生疑惑不解。古拉告诉她,玛雅神庙和西藏是她想去的地方。
去玛雅神庙和西藏?陈医生很讶异。在她看来,古拉这般年龄的孩子一般会比较向往北京。古拉怎么会向往玛雅神庙和西藏呢?
古拉很聪明,教科书的内容老师讲一遍甚至她自己看一遍就能够完全的领悟,而且过目不忘。过目不忘是陈医生不经意发现的。有一次她随手拿起古拉看过的一本课外书,然后随便翻开一页,开玩笑的问古拉书中的内容,古拉竟然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她教古拉学英语,古拉的英语现在比她讲的还流利。一般来讲,自闭症的孩子有的的确很聪明行事也有点怪异,但是古拉的聪明和行为让人匪夷所思。已经七岁了古拉还不会说话,突然间就会说话了,而且说话吐字清晰语句流畅,状态完全不是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古拉喜欢去庙里,并且每次都要钻进紫杉树的洞窟中。陈医生越来越觉得古拉的聪明和古怪行为不是自闭症可以解释通的,她的某些想法让人感到很诧异。似乎越走近她越无法了解她。
“古拉,为什么要去玛雅神庙和西藏?北京不好吗?”陈医生好奇的问道。
“去玛雅神庙,有个问题我要得到答案;去西藏也差不多。”
古拉眼睛盯着地图,那份神情陈医生似曾相识,尤其说话时的表情似乎很像------
这时古拉将脸转向陈医生:“姐姐的家在北京,北京当然好了!”古拉发现陈医生并没有注意她,好像在想什么。
“陈姐姐,陈姐姐,你再想什么?”
古拉拉了一下陈医生的手。陈医生这才转回神情。
陈医生苦笑的摇摇头。她认为自己所联想太过离谱——根本不可能。
“古拉,你刚才说什么?”陈医生拉起古拉的两只手,她看着古拉时的那种亲切感觉,仿佛古拉就是她的小妹妹,又仿佛是她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的占据她的心。甚至几天看不见古拉就会很惦记很想她。
“陈姐姐,你刚才再想什么,想家了吗?看你都要哭了,想家就回家看看呗。”
古拉懂得为别人着想懂得安慰人了!陈医生既感动又激动。同时她发现古拉越来越爱说话了,这令她很欣慰。
奶奶在一旁看到这番情景,高兴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说她的古拉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才会遇到陈医生和王老师这样的好人。
“古拉,你方才说什么是说北京吗?”陈医生问道。
“陈姐姐,我说北京当然好了。”古拉望着陈医生的脸说道。
对于古拉为什么要去玛雅神庙和西藏的回答,虽然陈医生无法理解,但是她愿意跟随古拉的脚步,去古拉想去的地方,同时她也很想知道古拉那个问题的答案会是怎样的一个答案。于是她高兴的说道:
“古拉,放暑假时,我们去玛雅神庙,去西藏,还有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