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很早以前,鲁肃就已经察觉天下即将大乱,也早就知道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世外桃源,再坚固的堡垒也会被毁于战火。
所以即使是避难东城,他也时刻做着再次迁家的准备。故而在他的一声令下,整个鲁家快的动作了起来,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众人已经装起了紧要的物什,准备妥当。
顾不得伤感和缅怀,鲁肃将带不走的家产全部留给了不愿离去的族人和附众,多余的钱财和粮草也被他分给了左近的乡人,然后毫不留恋的率众离去。
鲁肃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会抛掉迟疑、后悔与担忧,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可真当他带着众人离开了一线峡,还是不由得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来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他之所以走得如此匆忙,当然是不想让敌人太快反应过来,为己方争取更多的时间。
要知道现在鲁肃还没有与袁术彻底翻脸,即使县中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讨好袁术的机会,想要追捕众人,他们总是要请示一下袁术的。
因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等官府反应过来,恐怕早就入夜了,信使恐怕也只能第二天出,一来二去就为众人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但鲁肃不敢松懈,要知道百里之途,才只是迈出第一步,一旦被县里牵制住,以后的路恐怕会更加艰辛。
因为东城位于阴陵东南,两县可是相邻,尽管东城与合肥也只隔了一个浚遒县,可若是是袁军反应迅,鲁肃很可能连东城浚遒两县的边界线都越不过去。
但好消息是,虽然淮南郡内,彻底倒向寿春的也只有成德、浚遒、合肥三县,而且前面的两县还是因为合肥威逼的缘故。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逃到浚遒,众人也就算安全了。
可直觉告诉鲁肃,事情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顺利。
果真,在鲁肃逃离后的第二天,还没等来袁术的命令,代理县长的东城县县丞房龄便一县寺的名义出了一道命令。
“古城里鲁氏一族,躲避兵役,鞭挞官吏,勾结反贼陈瑀……诸多罪状,不容赦之。凡报以逃犯鲁肃一行行踪者,赏十金,予以官职。”
却是县丞房龄听从了小吏赵进的蛊惑,升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而这个赵进就是当日鲁府门外,站在小吏们最前面的中年人。
他的虽然年纪比房龄要年轻,但是因为他将女儿送了对方做小妾,他反而成了对方的外舅。当然他是不敢以此自居的,但是真当他受了委屈,房龄也不会置之不理。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房龄的私心。因为鲁肃一旦成了逃犯,那东城县县长的宝座,就非他莫属了。
……
清晨时分,东城有名的老字号客栈,春山酒家的客房内,一身材高大,相貌俊秀的青衣少年,正在沐浴焚香,做着上门前的准备。
说的是客房,实际上就是一座独立的小院,不但占地广阔,里面还种着苍松翠竹,十分幽静。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入住的,只有世家一级的嫡系族人,才有资格被春山酒家背后的东家如此款待。
这时,一名明眸皓齿的青春婢女,小心翼翼的为少年斟了茶,在少年的示意下,恭谨的退了出去。
“打探到什么情况,进来说吧!”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已经侍立了一个高大魁梧,煞气腾腾的大汉。而就是这样一个大汉,却出现的悄无声息,身手诡异的吓人。
少年却毫不畏惧,轻呷了一口茶,淡淡地看向家族安排给自己的护卫,皱着眉问到,“怎么?莫非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大汉也不说话,递过来一份县寺的通缉令,少年扫视了一眼之后,眉皱得更严重了。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出,赶到他们的前头去!”
……
与此同时,一支庞大的商队,行驶在在东城通往浚遒的官道上。
这一日,天气明朗,是这半个多月来,难得的好天气,官道上的行人和商队也比前一阵多得多。
但是这么大的商队还是少见的很,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数十辆牛车上,塞满了货物,光精悍强壮的护卫就不下百余人,看样子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队伍,却小心谨慎的很,等过了池河,到达了南岸,一行人连官道都不走了,专挑隐蔽的道路走。
正因如此,等到中午的时候,这商队才赶出了三十里路,众人就已经疲倦了。
就在这时,众人的眼前出现一片土坡,土坡上寸草不生,光秃秃一片。领队的青年不由得眼睛一亮,吩咐的说到,“先暂停一会,原地修整。”
“诺。”车轮声马蹄声响成一片,人声反倒是沉默下来。
一个个老弱妇孺被护卫们默默地从牛车上扶了下来,而牛辆则被众人赶到了土丘上。
众人先是将牛车赶成一圈,然后将车辆从牛身上卸下,而牛群则被众人赶到车阵内,这才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商队的领却是一个谨慎的人,在众人休息的时候,也不断巡视,命令护卫们时刻最好防备,兵甲不离身。
很快,青年的谨慎就救了众人一命,当众人休息到一半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朝这边驰来
青年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向远处凝视片刻,低声说着,“家主,这似乎是袁军的骑兵,恐怕今天是难以善了!”
听得耳边轻声提醒,青年向道路望去,只见一阵尘土飞扬后,有数十骑奔驰到面前。
这数十骑,驽马旧甲,骑术也是一半,一看便知不是什么精锐。可若是刚才没有防备,恐怕没几个个回合就能将众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骑兵们已经勒住马,他们的目光在商队这边溜了几圈,其中不含好意。
为的骑兵催马上前几步,大声喝问道,“前面可是东城鲁家队伍?”
青年身边中年人还想狡辩,青年却身手拦住了他,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锋芒毕露!
他毫不畏惧的直视对面的骑兵,声音铿锵有力,“在下正是鲁肃,汝等可后将军帐下的骑兵?”
仿佛是出了信号,鲁肃的身后哗啦啦的响声一片,皆是兵甲碰撞的声音。
令骑兵们骤然色变的是,每一名护卫的手中竟然都持有长弓或是短弩,森然的铁质箭矢在阳光的映射下,寒光闪闪。
要知道秦汉尚武,民间不禁刀剑,但是弓弩却是管制品。这百余名护卫,多是轻侠少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又有弓弩在手,哪里会畏惧眼前的骑兵?
他们按照鲁肃出行前的交代,一字排开,挡在老弱的前面,他们躲在车阵之后,张弓搭箭,遥遥威胁着对面。
“何至于此?”为的骑将显然也被对方镇住了,尴尬的笑道,“后将军只不是久闻先生的贤名,要我等请先生到阴陵与之一会罢了。先生何必以兵戈相对?”
鲁肃冷笑一声,也不与对方废话,直接坦言道,“诸位都是豪杰壮士,应该也明白现在的大势。方今天下纷纷离乱,有功,得不到赏赐,无功,也受不到责罚,为何要逼迫于我呢?
说着令人将盾牌立在地上,为护卫们再添了一层防护,而对面也察觉了不妙,纷纷取下马背上的木盾。
鲁肃抓住时机,当即大喝一声,“放箭!”
一时间尖鸣骤起,失落如雨。
鲁肃更是取出自己的家传宝弓,遥遥射出一箭,这一箭又快又狠,骑将堪堪将木盾挡在身前。只听“噗”的一声,木盾竟然被利箭一击而破!
骑将脸色铁青,听着属下不断传来的惨叫和坠马身,竟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出“冲锋”的号令,在骑兵们期待的目光中,无力的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狼狈而去。
虽然不知道追兵是因为觉得鲁肃的话有道理,还是估计凭自己的力量也奈何不得他,最终被迫退走,鲁肃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就到达浚遒了,一行人的危机可谓是解了大半。众人一片欢呼,连一直在心里绷着一根弦的鲁肃,也悄悄地露出了笑容。
他当下转过身去,面向东城显得方向,目光深沉,片刻后,流露出了缅怀的色彩。
他取过一根长箭,两手一用力,手中长箭“咔嚓”一声,折为两截。
“我鲁肃以此箭立誓,他日必风风光光的回到东城!”
随后,将折成两截的长箭掷于地上,转身命令休息众人休息片刻后,继续上路。
……
此后果然与鲁肃预料的那样,一行人安安稳稳的赶到了浚遒地界,算是初步摆脱危机
但鲁肃不敢大意,一到了傍晚,便令人沿河扎营,而他自己则带着几名心腹,沿着周边侦查情况。
当鲁肃赶道池河边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悠扬的琴声从不远处传来,其曲声渺渺,似高山流水。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
鲁肃驻足而立,在他的的眼中,无论是江边的草木,还是远远的青山,更或者奔腾不息的池河,都好像是化作了琴声中的风景。
“家主,生什么事了?”护卫们一脸疑惑。他们不懂音律,听不出那操琴之人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乐的情趣,只是觉得这琴声有些悦耳罢了。
鲁肃也不懂音律,但他却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曲意深长,情怀洒脱,他忍不住叹道,“好一个高山流水!我就知道路途不会这般顺利,最后这一关,还需要亲自我前去,会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