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史塔克家女眷的四轮马车紧跟着国王的轮宫,慢悠悠的爬上了伊耿高丘,穿过红堡的青铜大门,城堡的庭院里充斥着嘈杂的人声,但比起城里也已经肃静了不少。与之前相比,旅途的最后两个星期进行的还算是顺利,不过珊莎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关于米凯被杀的消息,不知是谁在第二天就添油加醋的把它告诉了艾莉亚,这也让艾莉亚在当天晚上蒙着被子哭了一夜以后彻底蔫了下来,珊莎一连哄了一个星期才有点精神。艾德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去首相塔休息,当两人爬上旋转楼梯时,乔里告诉她们说他要去参加御前会议,晚上才能回来。
“我不喜欢这里。”房门一关上,艾莉亚就这样告诉珊莎,就像在临冬城时一样,她们被安排在同一间卧室。
“我也是,”珊莎在屋里巡视着,这间卧室比临冬城的房间小些,但住下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不过咱们估计还要在这再住一段时间,毕竟父亲看上去没有让咱们先回北境的意思。”“可我还是想回家。”艾莉亚闷闷的扑在床上,扑哧一声陷进软软的羽毛床垫里。因为南方的夏天太热,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只铺了亚麻床单和两床薄薄的毯子,墨绿色的幔帐看上去也比北方轻薄些,被分成两边挂在床柱上的铜钩上。
“珊莎,你教我爬墙吧,”艾莉亚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就像你教会布兰那样。”
“为什么要学那个?”珊莎从浅红色的砂石阳台上回过头来,她已经在整间屋子里逛了一圈,但并没有在这间精致的闺房里发现任何和密道或是窃听有关的线索,多疑如梅葛,自然不会轻易放松对首相住处的监视,她最好抓紧时间找到红堡里的那些密道,并尽可能的利用起来。
“因为我想回家,”她们的行李已经运到了红堡,下人开始把一个个巨大的箱子搬进卧室,艾莉亚来到阳台上,和珊莎并肩坐在一张窄窄的石凳上。“我不愿意见到那些人,他们任“猎狗”杀了米凯,可是却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件事我只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艾莉亚回手把通往卧室的帘子拉上,把其他人彻底隔开,然后才附在珊莎耳边,悄悄说道:“我从在三叉戟河就开始计划这件事,等你教会了我爬墙,咱们就穿上黑衣,还有暖和的靴子和斗篷,从这个阳台爬下去。咱们头一天下午去厨房弄点吃的,我带上“缝衣针”,你带上“蛇信”,先去三叉戟河下游的森林里找到娜梅莉亚,然后就一起回临冬城。或者咱们也可以走得更远,比如去找琼恩,你不是一直都想去长城看看吗?”
“这个恐怕需要些时间,至少也要等到我的手恢复原状以后,”珊莎摇摇头:“而且咱们还要确保不被父亲发现,不如这样吧,我从现在开始教你爬墙,但你也要尽量学会适应在君临的生活,试着找到些这里的乐趣。你可以答应我吗?”
“当然可以。”艾莉亚用力点点头。下人们搬完了行李,现在已经离开了房间,两人回到屋里,打开码在一边的几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了床上。衣服和鞋袜连同两把武器依然锁在床尾的衣箱里,两人带来的几本游记和诗集摆在墙边的搁板架上,珊莎的梳妆盒上了锁,摆在铜镜旁边,另一只小皮箱则被锁好后放在了床边靠墙的方桌上,那是艾莉亚的“百宝箱”,里面装着草编的虾笼、缝衣针敲出的鱼钩、打鸟的弹弓、捉兔子的板机,和其它她们从村子里或是下人手上弄来的玩意。
收拾好东西以后,艾莉亚百无聊赖的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俯视着红堡的花园,珊莎则开始准备起了两个包袱,她在每包里面放上了几包梳妆盒里的药粉,又把带来的钱和几件平时不常戴的首饰分成两份包了进去,最后把它们藏进了衣箱的最底层,放在“缝衣针”和“蛇信”旁边。刚刚艾莉亚的话提醒了她,如果最后他们真的和瑟曦撕破脸皮,做好跑路的准备总没有坏处。
艾德比想象中更早的回到了首相塔,脸上带着对御前会议的不满,一路大步走进了书房。因为对红堡的地形不熟,再加上一时摸不清派席尔的底细,珊莎如今既没法到处闲逛,又不方便去藏书室看书,只好带着艾莉亚坐在花园里的一棵梧桐树下乘凉,一边做着修女给两人规定的针线活一边讲故事。
“爸爸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艾莉亚小声说。珊莎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现在的御前会议里有许多人和他的意见不和,这次应该是因为国王要举办比武大会。”
“临冬城好像没有举办过比武大会,”艾莉亚伸了个懒腰,“爸爸不喜欢这些吗?”“父亲可能觉得这样有些太过铺张,毕竟现在的朝廷,或者说是王室因为国王的原因已经负债累累,但我想他应该没有办法说服国王。”珊莎也放下手上的活计。
来到君临的头几天过得很平静,珊莎也逐渐熟悉了红堡的地形和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直到第五天的夜里,还没睡熟的珊莎听见了一阵既像人又像动物的嘶吼。开始时珊莎只当是自己做了噩梦,可就在她闭上眼睛想要接着睡觉时,那阵吼声却并没有停止,仿佛发出声音的动物或是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紧接着身边又传来了布料和皮肤摩擦的沙沙声,羽毛床垫的一边猛然陷了下去。
珊莎惊恐的睁开眼睛,一边尽可能安静的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抬手想要叫醒睡在身边的艾莉亚,谁知刚一转头,就又被吓了一跳。在她旁边,艾莉亚身上的毯子已经被踢开了半边,剩下的部分因为之前剧烈的活动,被凌乱缠在女孩的上身和手臂上,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珊莎看见艾莉亚正像和人打架一样挥舞着手脚,嘴里不时发出自己刚刚听见的嘶吼声。
她小心翼翼的挪到床边,慢慢的下了床,光着脚站在草席上,紧张的盯着艾莉亚,现在的她让她觉得既陌生又害怕,看起来仿佛是变成了某种正在猎食的动物。
等等,动物?珊莎定了定神,绕到大床的另外一边,仔细打量着艾莉亚的动作,并在努力脑海里拼凑着娜梅莉亚扑向猎物时的样子。渐渐的,面前发疯一样的女孩和记忆中的母狼有了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声音,珊莎也放下了悬着的心。在小说中,艾莉亚作为易形者最早控制的生物就是与她关系密切,而且性格相似的冰原狼娜梅莉亚,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她的天赋应该是初次显露。珊莎自己不是易形者,因此并不了解他们进入、控制动物的具体过程,也不清楚他们的第一次融合最多能持续多久,只能站在一边等着艾莉亚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道琼恩和布兰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天赋。”珊莎心想,以她对易形者的了解,只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基本的指导,以后如果有机会和塞外的野人们打交道,她最好抽时间见见瓦拉米尔。这位“六形人”可能是目前最强大的易形者,由他来帮助三个人增强自己的易形能力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
艾莉亚与冰原狼的第一次融合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她停下动作以后,口中传出的低吟又变回了九岁女孩的声音,因为担心会在可能出现的第二次融合中打扰艾莉亚,珊莎轻手轻脚的套上鞋子,拾起床尾的衣服叠成枕头,躺在壁炉前的长凳上过了一夜。
天空才刚刚有些发白,珊莎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起来。“珊莎,你怎么睡在这?”艾莉亚好奇的问,拉过辫梢轻轻扫着珊莎的鼻子。
“这得问你,”珊莎坐起身来。“和我说说,你昨晚梦到什么了?”
“狼,”艾莉亚显然对于珊莎知道自己的梦境感到有些诧异:“很大一群狼,而且我也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我们一起在森林里袭击了一群野鹿,那片森林看起来很熟悉,好像是咱们之前去过的,河间地的森林。”艾莉亚顿了一下,咬了下嘴唇,又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们吃了它们的肉和血,又一起在溪谷中的洞穴里睡觉......我现在还能记起鹿血在我嘴里的味道,而且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是梦......像......像是我真的变成了......一只狼。”
“也许那就是真的呢?”珊莎的话加重了艾莉亚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她拉着艾莉亚坐在床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人被人叫做易形者?”
“是那种可以把自己变成动物的人吗?”艾莉亚问道。
“也许你对易形者还有些误解,”珊莎摇摇头:“事实上他们并不能转变自己的外表,但是可以通过侵入动物的意识来控制它们的行为,只有信奉旧神的北方人和野人才可能拥有这种天赋,而在他们中间,一千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是天生的易形者。”
“所以我也是易形者吗?”艾莉亚紧张的攥着珊莎的手。“这听起来就像是我是个怪物一样。”
“你是的,”珊莎点点头:“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诸神在创造每个人时都给了他们不同的天赋,只不过你的天赋比较少见罢了,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即使与同伴不一样也不应该成为被抹杀的理由。”
听了珊莎的话,艾莉亚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期待:“如果是的话,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她问珊莎。
这句话一下问住了珊莎,在她对未来的规划中,艾莉亚可以读书、可以习武,如果她的能力足够,也可以像男人那样在她身边出将入相,但偏偏没有她该如何对待自己易形的天赋。在小说中,她所了解的,史塔克家族之外易形者只有瓦拉米尔,但他那种专职向周围村民勒索保护费的生活方式明显不适合艾莉亚。最后,她只好告诉了她一个最模糊的答案:“你只需要像之前那样生活就可以,但最好不要忽视你的天赋,试着练习它,或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等到艾莉亚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天赋以后,珊莎开始频繁的带着她出入红堡的花园和阁楼,把水果和厨房里偷来的鱼头喂给那里的鹿和猫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与它们建立感情,以便艾莉亚日后与它们练习易形的技巧。
她也把自己所知道的,不同动物的特性通通告诉了她:狗十分依赖且信任人类,是最容易建立联系的动物;相对于狗,与狼建立联系较为困难,人类甚至无法驯服它们;与鸟建立联系需要强大的自制力和警惕性,因为这种联系极具诱惑力,很快会让人失去与地面事物的联系,只想飞翔;猫是残酷自负的野兽,难以控制,只可强迫;而鹿则过于软弱,长时间侵入它们的意识,勇士也会变懦夫。
一个星期以后的一天早晨,艾莉亚告诉珊莎,她又一次做了狼梦,但这次她已经可以不时控制那只狼的行为。“我在湖边喝水时看见了那只狼的倒影,”她激动的说:“她是娜梅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