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大蛇丸似乎看出了千野涵的心思，悠悠开口：

“若要和我回去，除了相信我之外，你没有别的选择，倘若不信，也可以现在离开，我不留你。”

闻言，千野涵深吸一口气，紧紧握着拳的双手轻微颤抖着，她似乎觉得，整个世界的光正在暗下去，她正逐渐被蔓延开的黑暗吞没。

松了拳，唇角微微扬起，她轻声说道：

“大蛇丸，我累了，可以只把身体给你吗？”

她昂首望向天空，哦，灰色的，似乎这天地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她触目可及地只有四散开来、遮天蔽日的黑暗，如一只巨大的手掌笼罩着天空。

她……无法逃离。

作为广袤大地的一只微小的浮游，她实在太渺小了，除了被黑暗裹挟，就只能是以生命为代价，躲避那必然会发生的、被黑暗支配的命运。

她想躲开，她觉得累了。

“不可以呢。我方才也说了，只要你还活着，基地里就只有你一个实验体，反之，若是你死了，便只能……再去找了。”

周遭的光亮消失，黑暗瞬然间降临，她努力睁开眼，但四周实在是太黑。

她找不到自己了。

低头，脚边的地面上竟然有个水潭，她凑过去，以水潭为镜，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有光还存留在眼中，她惊奇万分，伸出手去，在手指就要触及的刹那……

光芒一闪，倏然熄灭。

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光，

消失了……

千野涵眸中化为死寂，她抬起头，似乎看到对面有个人，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走吧。”似乎是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我会遵守对你的承诺，也请你记住自己的承诺。”

她是千野涵，但忽然又觉得，她其实不应该有名字，如果从记事开始，她就只有一个编号的话，大抵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

跟上大蛇丸的脚步，二人走到海水边，潮湿的海风扑上面颊，千野涵知晓，他定是要去海牙爷爷所说的神隐岛，那里是他的基地吧。

只是……

千野涵本以为是要等从那边过来接他的船，没想到走到沙滩上，大蛇丸并没有停步的意思，直直地朝着海里走去了。

在岸边停下脚步，她望着大蛇丸继续向前的背影，没有出声叫住大蛇丸。

她不会水上行走，没人教过她，不过没关系，她有咒印第三形态的翅膀，可以带她飞过去，只是……由于方才的撞击，手脚的伤是治好了，但翅膀上的伤，也就是后背留下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治，她还飞不起来。

盘膝在沙滩上坐下，她结印，随着淡淡绿光亮起，她将手伸向后背，用掌仙术治疗受伤的地方。

大蛇丸见千野涵没跟过来，遂回头望去，见千野涵居然正在岸边治伤，由于伤在背部，千野涵治疗的动作很是怪异，有点好笑，见此，他不禁轻轻勾了下唇角，徐徐走了回去。

“怎么了。”及至近前，大蛇丸出言问道。

“没事，我打算直接飞过去，但翅膀有伤飞不起来。”她其实一个字都懒得回，但既然大蛇丸问了，也不能不回答。

闻言，大蛇丸轻轻蹙了一下眉：“你要用咒印？”

千野涵轻轻点了一下头。

“不行。咒印对身体伤害很大，你现在不能用，我一会还要用精密仪器查看你身体的详细情况。”

大蛇丸果断制止。

千野涵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我不会水上行走，不用咒印过不去。”

大蛇丸恍然，终于明白为何千野涵方才没跟上来。

他伸出手来，温言道：

“你过来，我教你。”

千野涵抬眼，看到了大蛇丸伸过来的手。扬眉，她收了查克拉，没有多做犹豫，抬手握了上去。

久违的触感，大蛇丸的手依旧是温温热热的，但千野涵却再也感受不到当初有过的那种情绪，

她的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也许……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他吧。

大蛇丸将千野涵拉起来，先是用掌仙术替她治好了后背的伤口，之后拉着她走到水边。

“与在林间赶路的吸附不同，水上行走需要的是在脚底稳定地不断向外输出查克拉。我做个示范，你用感知忍术锁定我的查克拉来观察。”

他抬步上前，做了一次标准动作，而后回到岸边：“你试试吧。”

千野涵点头，调动出一些查克拉，缓缓涌向脚下。

平稳……平稳……

踩入水中的第一下，她的确感受到向上的推力，只是这股力时大时小，很不稳定，她不敢将重心全都移到上面。

仔细调整释放的查克拉量，一刻钟后，她终于晃晃悠悠地迈出第二步，没有掉下去。

这时她两只脚都已经站在水面上，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当她走出了二十几步后，已从先前的蹒跚学步，变为类似沙漠行走的模样，虽然看起来还不是那么稳，但正常的行走动作已经差不多能做出来了。

“不错呢。”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千野涵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脚下，并没有察觉到大蛇丸的到来，当她突然听到耳旁传来的声音时，着实被吓了一跳，查克拉骤然一滞，脚下登时一空，海水瞬间就没过脚腕。

好吧，该掉还是要掉的。

在尝试水上行走之前，千野涵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场景，只是先前尚抱有侥幸，以为自己在医疗忍术的掌控力上很好，那水上行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已经开始憋气，为落水做准备。然，突然有一股大力作用在她的胸前，硬生生地遏止住倒下的趋势，而后她眼前景色突变，回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大蛇丸抱在怀里。

她蹙眉，挣扎着要下来。

“就这么怕我？”大蛇丸调侃道：“虽然你的确有许多过错需要回去后一一清算，但我会控制好力度，不会让你的身体有永久性的损伤的。”

见大蛇丸不放手，千野涵索性也不再挣扎，她敛下双目，淡漠道：“无所谓，反正从刚才开始，这已经是你的身体了。”

“这可是你说的。”大蛇丸向神隐岛缓缓走去：“距到地牢岛基地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可以先聊聊你先前的所作所为，哪些可适当原谅，哪些需受到惩罚。”

千野涵没有开口。

“从头说起吧，我先前没有直接给你赤砂之蝎的解药，就是想让你告诉我些事情，你为何会宁愿失去生命，也不告诉我尸骨脉的事呢。”

千野涵闻言，全身轻微抖了一下，沉默半晌，她徐徐低声说道：“因为……我觉得，倘若我说了，日后的结局就会和标本室里的那些人一样，被开膛破肚，泡在冰冷的福尔马林里。唉，与我有相似经历成田君，已经向我展示了，我的想法并没有错。”

她抬眼望向大蛇丸：“你让我杀成田君的时候，我感觉，就像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我很难过，很惊恐，我不想当实验体，可若我在基地里，我永远都是实验体，无论我有多特殊，都逃不过一样的结局，更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能有多特殊。”

她语气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但却依旧能听出一丝丝的落寞。

大蛇丸静默半晌，随后，他缓声说道：“成田千明是田园之国的卧底，无论他是不是实验体，我都是要杀的，只不过恰巧，尸骨脉移植成功的人是他而已。至于标本室的那些人，都是已命不久矣的失败品。”

他似乎在解释什么。

千野涵听出来了，但既然事已至此，无论大蛇丸说什么，对她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大蛇丸，你喜欢过我吗？”

她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无论有没有尸骨脉，你都已经是我很优秀的部下了，不仅有咒印第三形态，医疗方面也很有天赋。”

“好吧，那就是没有了。”千野涵轻声一笑：“但……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哦，当然，不是刚开始咱们第一次的时候。直到这几天，我才渐渐明白，当初的自己到底有多愚蠢，对于你来说，我不过就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实验品，以及发泄工具而已吧。”

“你能正确找到自己的定位，很好。第一点已经说完，咱们可以说第二点了。”他低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千野涵：“从砂忍村出来之后，你为何要去木叶，你难道不知，若是不小心泄露了我的情报给木叶，我定能找到你的所在，并且以最快速度杀了你。”

千野涵将脸转向另一边：“没什么，你就当我傻吧。”

“这不是理由。”

谈及这个，在方才都没流泪的她，眼睛竟有些微微湿润：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叔叔，都不知道原来叔叔已经脏了，脏得让我恶心……我还傻傻地一心为出卖自己的人努力，就是个小丑。”

“倒也不必如此说他，折余只是遵从我的命令而已，其实这个计划也算是他提出来的，他想让你有活下来的机会，而现在的情况，也正是如他所愿吧。”

大蛇丸继续说道：“他的小心思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毕竟，你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点过火。”

“呵……”千野涵轻轻笑了：“还不如直接给个痛快，让我死了，总好过现在的钝刀子割肉，想死还死不了。”

“对了，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吧。“大蛇丸换了话题：“其实这次砂忍村的任务，目标虽然是砂忍村的情报，但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以白石岚为饵，搅浑砂忍村这潭污水，就结果来看，还是非常成功的，折余和你都做得很好。”

闻言，千野涵终于有了表情，她将目光投向大蛇丸：“什么？你们本就知道白石岚是谁？还知道他和砂忍村的交易？”

大蛇丸笑着摇头：“在事情没发生之前，交易当然是不知的，毕竟也不知砂忍村对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不过让折余先有所防范罢了。”

闻言，千野涵虽已看穿生死，但骤然闻此，不免也心有些凉。

“你们都不告我？若我没有逃脱的本事，已经被他们抓了。”

“若要抓活的，白石岚的目标八成就是你，本来，折余会暗中跟随你的，只是没想到砂忍村会下血本，二十个暗部一齐去围他，才造成你那边的情况。”

“哦，所以其实我也是个饵，你们可真会物尽其用。原来你们都心里清楚得很，就把我耍得团团转。呵……哈哈……我居然还想去砂忍村要折余的尸体，想想都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大蛇丸问道：“白石岚和其余几个暗部，都被你杀了吧。”

千野涵轻点一下头。

“干得不错，这件事给砂忍村造成的打击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单单这件事情上，会记你一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