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进入汇安酒店大门时,尤语宁下意识看了眼前台的方向。
刚刚嫌贵没住,这会儿跟着闻珩进来蹭套房,也不知道别人看了心里怎么想。
只祈祷那前台跟自己一样不记脸好了。
其实刚刚她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闻珩走,但这犹豫却很短暂。
好像对于闻珩,她有很不可思议的信任。
这信任不知从何而来,明明她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玩得很花的渣男,但却又莫名觉得,他不会伤害她。
到了套房门口,闻珩刷了房卡先进去,开了灯,将套房客厅照得一片明亮,这才回头叫她:“进来。”
他说这话时,半侧身,微低头,被雨淋湿的碎发几许凌乱,眼里清澈没有雾气,表情依旧落拓不羁。
尤语宁一瞬间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
因为在他心里,她一直对他图谋不轨,而他对她,毫无兴趣,避犹不及。
他们之间,应该是他比较怕才对。
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尤语宁觉得,跟“普信男”相处,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思及此,她点点头,进了套房。
出于礼貌,还是说了谢谢:“谢谢。”
闻珩满不在意地“嗯”了声,带着她过去找房间。
打开一扇房门后,他先开灯进去转了一圈,窗户镜子柜子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回头对立在房间门口的尤语宁道:“你住这间。”
尤语宁微微讶异:“我吗?”
这房间看起来又大又豪华,还带了独立洗手间,甚至还有独立的阳台,窗帘开着,透明的落地窗外隐约可以窥见霓虹灯光洒满落了雨的夜空。
她以为这样好的房间,应该是闻珩自己住的,现在他却说,让她住。
闻珩不以为然地挑眉:“这房间带了浴室,等会儿我让人送干净的换洗衣服过来,你就在里面洗。”
“……?”
这么体贴周到吗。
尤语宁瞬间觉得,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伟大的光辉。
他怎么能够这么好,原来愿意把这么好的房间让给她住,是怕她用外面的公共洗手间不方便吗?
还没感动完,闻珩又补充了下一句:“免得你趁到外面洗澡的机会,来勾搭在客厅休息的我。”
尤语宁:“……?”
-
如闻珩所言,很快有工作人员送来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瞧着像是新的,袋子外面写着“无菌”。
也许是酒店专门准备给这里的尊贵客人用的,她沾了闻珩的光享受了这样的服务。
洗完澡已经是夜里一点半,尤语宁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套房里的洗衣机洗,刚好塞满一桶。
明明这一天累极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饱受摧残,但尤语宁还是没有丝毫睡意。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叫声,她这才想起自己晚上那顿相亲宴并没吃什么东西。
这间房是用来睡觉休息的,尤语宁爬起来找了一圈,连水都没有。
迫不得已,只好走到房间门口,打算出去找找有没有东西可以填填肚子。
纤细白皙的手指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忽然间想起闻珩之前说的话——
“千万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会反锁好门窗。”
“免得你趁洗澡的机会,来勾搭在客厅休息的我。”
尤语宁低头。
她不仅没有反锁好门窗,甚至还想去客厅。
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两点了。
闻珩他,应该睡了吧?
这么想着,尤语宁试探着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探着脑袋看。
客厅里开着灯,但是并没有见到闻珩的人,空荡荡的,很安静。
应该是去睡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也习惯不关灯,比她还浪费。
尤语宁缓缓呼出一口气,放轻了脚步出去。
刚走到沙发旁边,听见很轻的一声响,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吓得她一个激灵,抬头看过去。
银白色的门逐渐打开一条缝,而那条门缝越来越大。
尤语宁屏着呼吸看,下意识地抓紧了沙发靠背上的那一点布料。
该不会,这么好的酒店,也有小偷?
还是,这间套房,别的人也有房卡?
终于,那扇门完全打开。
而后,露出长身玉立的一个人。
是闻珩。
他应该也是洗完了澡,穿着一套银灰色的丝绸睡衣,黑发微湿的模样。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时候出现在客厅,四目相对时,闻珩看着她也有些愣。
“你——”
“装鬼呢?”
听见闻珩的声音,尤语宁才真的在心底里确认是他,整个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顺着沙发滑坐下去。
闻珩顺手关上门走过来,她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了两个纸袋,隐约能看见印着汇安酒店的标志。
距离只剩下几步时,有很香的饭菜香味不断地往她的鼻子里钻。
闻起来,好像有海鲜粥,猪脚姜,小尖椒炒嫩牛肉……
尤语宁抿唇咽了咽口水,肚子瞬间更饿了。
闻珩似乎也没有要去餐厅那里吃的打算,直接将两个纸袋放在了沙发边的黑色圆茶几上,然后打开了电视机。
香味比刚刚更清晰,甚至让人完全忽略电视机里播放的吵闹广告声。
尤语宁忍不住食物的诱惑,一双杏眼不受控地盯着闻珩从纸袋里往外拿食物的动作看。
像是望梅止渴,口腔里不断分泌出渴望。
不知闻珩的胃口究竟有多大,这些吃的竟然连这么大的圆茶几都摆满了。
他吃得完吗?
而且,从他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显然没有要邀请她一起吃的打算。
这样想着,尤语宁也不愿意在这里受香味的摧残,打算回房间忍一晚,明天早点起去吃早饭。
刚要起身,一旁传来闻珩略带懒散的嗓音:“取多了。”
尤语宁抿唇,起身的动作顿时有些迟疑,甚至还有小小的期待。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她甚至都没有再往闻珩的方向看一眼,盯着电视机屏幕竖着耳朵听他后面的话。
闻珩慢条斯理地拆开一副餐具,顺手摆到她的方向,慢悠悠说出后半句:“来点儿?”
明明很饿,但还是莫名想要有一点点的矜持。
“我不饿。”
说出这三个字后,肚子立即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咕——”
“……”
尤语宁咬唇别过脸,内心涌上一万万点的懊悔。
啊。
为什么。
她能够这么社!死!
闻珩在拆另一幅餐具,唇角微勾,默默接上一句:“不饿……也别浪费。”
像是没听见她肚子响。
也许是真的太饿了。
也许是已经那么社死所以觉得无所谓。
总之,尤语宁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来点儿……也行。”
她起身盘腿坐到了茶几面前的地毯上,这才真真切切地看见摆了满满一茶几的菜都是些什么。
海鲜粥、小炒嫩牛肉、猪脚姜、炭烤排骨、鲫鱼豆腐汤……
每一样菜都是她喜欢的,甚至,还有一盒饭后水果,竟然也是她喜欢的猕猴桃。
是要比困了有人送枕头还要贴心的巧合。
尤语宁没想到闻珩的口味会和自己如此相同,却也没敢多话,默默地拿起了筷子开吃。
每一样菜的口味都棒极了,就连海鲜粥也和她从前吃到的那些不一样,鲜美得多。
是让胃极其舒服又满足的一餐。
期间俩人都没有过任何交谈,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正在播放一部狗血虐恋剧,女主在大雨里声嘶力竭大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尤语宁也想问。
闻珩,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所有的巧合,都如此贴心。
就像是,一切都在精心谋略策划后认真实施,才有了这么这么多,完美巧合的结果。
但是,应该只是巧合吧。
尤语宁边吃边想着,到最后肚子填饱,逐渐吃得慢一些,就偷偷看了闻珩一眼。
他吃饭的姿态看起来很随意,却又很优雅,像是浑然天成的一种教养,没发出任何让人不悦的声音。
“把那猕猴桃解决了。”闻珩瞥了眼她,又低头喝粥。
正好吃得有些饱了,听见这话,像是如蒙大赦,尤语宁立即放下了筷子,去拿叉子吃猕猴桃。
换种食物,好像就还能塞得下。
又想起只有这一份餐后水果,她提议到:“一人一半吧。”
“不用。”闻珩放下筷子,“我不爱吃那玩意儿。”
尤语宁也没多想,下意识反问:“你不爱吃还拿这个啊?”
闻珩有抽饭后烟的习惯,下意识去拍衣服两边的口袋。
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捻了捻手指放弃,“嗯”了声:“只剩这个了。”
“……”尤语宁没想到是这样,“那你也可以不拿,留着给喜欢的人啊。”
她说这话时,刚喂进嘴里一大块甜甜的凉凉的猕猴挑,腮帮一动一动,一鼓一鼓的。
闻珩看着,就感觉像个小松鼠在他面前吃东西。
“这不是吃得挺开心的?”
尤语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可以不吃的。”
“一天到晚瞎操什么心,这么晚还有谁要吃?”闻珩说着往后一仰,就这么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随后捞过遥控器不停换台。
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尤语宁也不知道触到他哪根神经,默默地将猕猴挑解决掉,又开始收拾茶几上俩人吃剩下的残局。
“放那。”闻珩伸手去揪她衣服,“别挡我看电视。”
尤语宁有些迟疑:“那这些……”
“有人来收,人家要领工资的,你抢什么活?”
谁要抢活,还不是因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想着吃了他东西,总不能让他来收拾吧?
但他一副拽比兮兮的样子,尤语宁也懒得跟他纠缠,干脆直接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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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吃饱喝足容易犯困,刚刚还没有困意的尤语宁这会儿只觉得又累又困,好像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闻珩似乎还没有要睡觉的打算,依旧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看什么。
尤语宁也不想待在这里跟他相顾无言,丢下一句“我先去睡”就要起身。
没想到一起身才觉得腿麻,没来得及扶住茶几,腿一软,直接歪倒。
整个人连扑带压地摔在闻珩怀里,并且将他直接压倒在地上时,尤语听见了一声有些压抑的闷哼。
或许,说惨叫更合适。
惊吓中立即就要扑棱着挣扎着爬起来,慌乱中一双手又不知道按在了什么地方,闷哼随即响起。
尤语宁整张脸都红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恨不得立即消失。
“我、我、我……对不起!”
手忙脚乱之下,她终于从地上……闻珩身上爬起来,又慌忙去扶他:“你没事吧,还好吗?”
“我c……”闻珩低骂了声,“就这么想扑倒我?”
“……”
怎么忽然就,更解释不清了。
尤语宁搓了搓发烫的脸,顿时不困了,大脑飞速运转想解决办法。
度秒如年。
“也许……”尤语宁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
“你太虚了。”
“……?”
尤语宁直接豁出去了:“怎么一扑就倒了。”
“呵,呵……”闻珩气笑了,“你故意扑我,还问我怎么一扑就倒了?”
“怎么,我还得挣扎两下,宁死不屈,以此来满足您某些变态的需求?”
尤语宁没明白:“怎么就变态了?”
“不就是想看我挣扎,我越挣扎你越兴奋么,还不变态,装什么?”
“……”
那倒还,真没有这么变态。
她顶多也就是倒打一耙。
实在是个僵局,尤语宁有点想摆烂,叹了口气,最后一次道歉:“对不起了,那你就当我——”
顿了顿,尤语宁补充完:“变态未遂吧。”
“……?”
-
酒店餐厅后厨。
得知闻珩今晚入住酒店并且还亲自来了餐厅取餐的经理特意跑来了解情况:“怎么回事,还让人亲自来取吃的?”
后厨:“是闻小少爷提前打了电话让准备吃的,说要自己来取。”
“就没坚持送上去?”
“说是怕吵到人。”主厨想了下,“看分量不像是一个人。”
经理想到前台说的,闻珩带了个漂亮的女生,自然也明白过来。
“他都要了些什么,下次提前准备好,别让人等。”
“基本上都是酒店有的东西,水果只要了一份猕猴桃。”
“猕猴桃?”经理有点讶异,据他所知,闻家一家人都对猕猴桃过敏,“你确定?”
主厨点点头:“确实只要了一份猕猴桃。”
经理又问:“说没说什么时候叫人上去收拾?”
“刚刚问过了,说不用人去收拾,免得动静大吵人,他自己收拾就行。”
“嘶……”经理揉额头,“行,知道了。”
-
将茶几上的餐余垃圾收完拿去丢掉,闻珩重新返回客厅沙发上坐下。
电视机的声音早已被他关掉,只剩画面在变,就像是一出默剧。
这是2022年年初,他在2012年年末喜欢上的人,仅与他有着一墙之隔。
这个下着雨的冬日夜晚,好像因此显得弥足珍贵,让人舍不得入眠。
唯恐,醒来一场大梦。
凌晨三点,亮如白昼的客厅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刚因抵挡不住困意而浅浅入眠的闻珩一瞬间清醒,下意识从沙发上弹起来,立即就要往套房的主卧里冲。
刚迈出去两步,又兀地停下,抓抓头发,转身去检查配电箱的开关。
同一时间的卧室里,因为忽然断电,房间陷入黑暗,睡着的尤语宁也立即惊醒。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没有光源,睡着了也必定会醒。
还有些懵,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是在汇安酒店。
不知道是断电了,爬起来找到灯的开关,才发现没电。
心悸的感觉接踵而至,叫人头晕目眩。
整个房间被孤寂恐怖的黑暗夜色包围,像是抽离了所有的氧气,让人觉得窒息。
尤语宁克制着恐惧,摸索着打开房间门出去。
不知道这个套房有没有准备应急的光源设备,可惜手机坏了,不然还能用下手电筒。
尤语宁心里胡乱地想着,心跳不断加快,凭借着落地窗外投进来的淡淡光影勉强辨认出一些室内摆设的轮廓。
刚走至厨房的吧台旁边,不知什么电器“滴”响了一声,黑暗的空间一瞬重见光明,亮如白昼。
就像是濒临渴死的鱼忽然重新遇见了水,尤语宁微喘着气,掌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变得潮湿。
一抬头,正好跟转过身的闻珩四目相对。
有一秒的怔忡,短暂到忽略不计。
内心所有的恐惧不安好像一瞬间如海水退潮,渐渐却又迅速地消散。
就在这一瞬间。
尤语宁自己也不太分得清,到底是因为重见光明,还是因为,在这重见光明的一瞬间,闻珩就在她眼前出现。
这样强大到,打败恐惧的心安。
最先有反应的是闻珩。
他将配电箱的蓝色塑料盖重新盖下来,像是解释给她听:“没什么,应该是电路出了问题,有点漏电,所以跳闸了。”
听见他的声音,尤语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莫名其妙跑出来,还脸色苍白手心冒汗,也许在他眼里会像一个怪物。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奇怪。
所以,她说:“原来是跳闸了,我有点口渴,想起来喝点水,开灯才发现没电。”
并没拆穿她的谎言,闻珩点点头,示意她吧台里有水:“就在那下面,自己拿。”
好在他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尤语宁这样想着,内心更加安定,弯腰去拿水,顺口问他:“你要吗?”
“要也行。”
尤语宁拿了两瓶纯净水,闻珩已经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机。
她走过去把水递给他,才发现电视机是没有声音的,不由好奇:“怎么不开声音,你看哑剧吗?”
“哦。”闻珩不以为然的语气,“练练唇语。”
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
尤语宁信以为真,对他多了几分佩服——
这人还真挺有上进心的,连唇语也学。
也许是因为刚刚突然断电的惊吓,加之手机也坏掉无法开机,尤语宁不敢再回到那间房里睡觉。
跟闻珩并排坐在沙发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没有声音的电视剧,原本想强撑着不睡觉,渐渐又有了困意。
闻珩没真的看进去电视剧里在演什么。
空气这样安静,又飘着一点身旁人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他觉得燥。
正打算随便找个话题打破这份寂静,肩头忽地一重,洗发水的香味一瞬侵袭,交换所有鼻息。
握着遥控器的手一僵,眼眸微敛,视线尽可能地往肩侧倾斜。
然后,他看见,所爱之人,枕着他的肩,安然入眠。
自然而然地,他连呼吸都变得这样浅。
掌心逐渐收紧,又慢慢松开。
身侧之人的呼吸声这样清晰可闻,甚至连心口起伏都这样明显。
“喂……”
他开口,嗓音带着些莫名干燥的嘶哑,低沉又涩。
没换来半分回应。
闻珩微微仰头,闭眼,唇角的弧度压不住。
而后,他侧头寻找空调遥控器,用脚勾过来,“滴滴滴”几声响,室内空气逐渐升了温。
所以,他可以告诉自己。
燥热是因为空调的温度太高。
绝不是因为,除此之外的任何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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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尤语宁,只觉得像是回到了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
成绩出来后,她毫不犹豫地收拾了行李远赴西州。
那时她还没什么钱,只能买长达十几小时的火车硬座。
暑假的火车硬座,人多而杂乱,开了空调也掩盖不住车厢里的闷热。
还记得,一开始身边坐着一个农民工大叔,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旁边座位上的大叔变成了一个帅哥。
不记得那个帅哥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人挺高冷,也很沉默。
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是,第二天一早,车快到站,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着后歪到在他的肩。
一瞬间尴尬让人脸颊升温,她开口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
帅哥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默默揉了揉发麻的肩头,淡淡丢下一句:“没事。”
那天早上他们都是在西州北火车站下的车。
帅哥人很好地帮她将行李箱从高高的行李架上取下,而后一句话也没多说,先她一步下了车。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插曲,也寻常到她不怎么会想起。
甚至因为她不记脸,在帅哥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她就忘记了他长什么样子。
但却莫名地,在这个夜晚的梦里,她毫无征兆地回想起那一年跟他的相遇。
这一晚的梦错乱无头绪,像是梦里的梦里,所有平行的时空都在交错。
一早天还未亮,尤语宁从梦境里挣扎着醒来,惊奇地发现,她枕着闻珩的肩。
而他脑袋微微后仰,像是就着这个姿势睡了一晚。
客厅里的灯也开了一整晚,照得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明朗锋利,喉结性感地凸起,修长的脖颈呈现好看的弧度。
很像是,她在梦境里回想起的,那年暑假一早醒来时看见的画面。
思及此,尤语宁一瞬间坐直。
闻珩因为她的动作醒来,睡眼朦胧。
看着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尤语宁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
闻珩揉着自己发麻的肩,嗓音带着没睡醒的哑:“没事。”
如此平和的语气,完全不像平日的他。
更像是——
尤语宁惊觉地发现,一切就像是,那年她逃跑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