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响,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
尤语宁躺在沙发上,被闻珩按着,入目的是他离得极近的好看的脸。
往下,看见他修长的脖颈。
这样的角度和姿势,他的颈动脉似乎都在压抑着起伏。
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某种情绪压不住,即将喷发。
她其实很熟悉这样的画面和状态。
在他们每一次亲密时,他都会有这样的表现。
像猛兽蛰伏,伺机而动。
他是鲜活而猛烈的,热情如火,能将人热化。
看着他性感的喉结,尤语宁思绪飞得有点远。
她虽然没有什么恋爱经历,也没有跟男生有这方面的讨论,但看过不少的视频。
那些视频里,男主角自我疏解时,会仰起头,脖颈弯成好看的弧度,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很克制的低沉的喘。
那时她就很好奇,如果碰一下会怎样?
亲一下呢?
这么想着,尤语宁盯着闻珩的喉结咽了下口水,视线没挪开半分,喃喃低语:“我能……”
她说着,又咽了下喉咙:“亲下它吗?”
话落,抓着他的衣服,勾着他后脖颈往下压,抬头往上凑,真亲了。
很奇妙的感觉。
闻珩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半点防备都没有。
所以,她亲上去的那一刻,大概是因为喉结真的脆弱又敏感,闻珩的本能使他下意识躲了下。
那玩意儿居然是会跑的。
尤语宁出神地想着,并没太注意到闻珩此刻的神色。
他沉着双眸,藏了野火似的,幽幽的,又足够炙热。
撑在沙发上的手青筋鼓起,形成脉络状的纹路,像是立即就要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手指慢慢弯曲,抓着沙发布垫的动作慢慢用了力,收紧,又缓缓松开,再慢慢抓紧。
看上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很短暂的片刻,他的呼吸变得很沉,像狼在夜里喘息。
胸口一起一伏,神色极其隐忍。
“尤、语、宁。”
闻珩忍了又忍,忍不住,一字一句,压低了声音,警告一般。
“到底在哪儿学的这个?”
尤语宁方才如梦初醒,抬眼看见他濒临爆发的神色,后怕在这一刻完全涌上来。
但到底是个做惯了好学生的人,在这时候还知道如实相告:“电影里。”
又觉得不够具体:“小电影。”
说完又觉得心虚,声音渐渐变弱:“应该……也属于电影的一种……吧?”
“呵。”闻珩冷笑了声。
似乎还觉得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
顿了一秒,又冷笑一声:“呵。”
尤语宁:“……”
别这样。
“你可真是——”闻珩压下来,手往下,捏着纱裙裙摆往上,“老前辈了。”
“指教我一下?”
尤语宁:“……还没吃饭。”
“等会儿再吃。”闻珩低头,吻落在她唇边,手指在背后顶住铁扣,轻而易举地解开,“好学姐——”
往前,手指弯曲成好看的弧度。
“看看无师自通的我,是不是也很不错。”
已经是夏天,空气里浮散着潮湿的闷热。
而他,掌心滚烫,似烙铁。
尤语宁想躲,却无处可躲,意思性地挣了下,反倒像是扭动着找了个让他更舒服的角度。
白皙的额头渐渐浮上细汗,凌乱发丝粘连在皮肤上,头往后仰,细细的脖颈弯曲着,弧度极美。
喉间逸出很浅很轻的哼声,听不出是痛苦还是愉悦。
偏偏上面这人一向不是什么善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不知什么时候,她被提起来,背靠着沙发像是坐着。
细颈被他一手掌握,有些要窒息的感觉。
感觉到他低头凑近,热气喷洒在耳朵里,声音低低沉沉,像是加了混响:“学姐喜欢看那种东西的话,是不是也会喜欢这样?嗯?”
尤语宁不知道。
就只觉得很想哭。
但又不是因为难过。
具体是因为什么不太懂,但是泪腺已经快绷不住要流泪。
也不过就过了几分钟。
真哭了。
双手抓着他手腕,边哭边说不要了。
闻珩温柔地吻她,却也仅限于这个吻是温柔的。
其余的,恨不得将人弄死。
尤语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总之,好像饿晕了。
也有可能,不是饿晕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洗过澡,在床上。
转头看窗外,昏昏沉沉的天空,跟先前还清醒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好像,已经快晚上。
可能又会下雨。
尤语宁想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撑着床,没点儿力气支撑,胳膊都是软的。
意识慢慢回笼。
她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学姐,没够。”
“……”
尤语宁闭了闭眼,重新躺回去,看见手机在床头柜,摸过来解锁,给闻珩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
闻珩的声音听起来神清气爽:“醒了?”
“嗯。”
尤语宁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又低又哑,本想骂他两句,却提不起力气。
为了节省所剩不多的力气,只能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饿。”
电话那边有“嗤嗤嗤”冒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厨房。
而后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直至门被推开。
闻珩穿着居家服走了进来。
他应该也洗过澡,换了纯棉的宽松大白t恤,下面穿着条浅灰色的宽松短裤,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事后状态却天差地别。
尤语宁觉得很不平衡,用尽全力,抓起他的枕头砸过去。
但力气实在不够,只堪堪落到床边,滚落在地。
闻珩走近,捡起枕头拍拍干净,重新放好,俯身要亲她。
尤语宁头一偏,他只亲到侧脸。
“啧。”闻珩捏捏她脸,低笑,“学姐,这么大人还闹小孩儿脾气。”
每回闻珩叫学姐,都没什么好事。
尤语宁一听他叫学姐警铃就不停响,拍开他的手:“不准再叫我学姐。”
闻珩挑眉:“怎么不让叫?”
“反正就是不能。”
“我想叫。”
“忍着。”
闻珩不跟她争,双手穿过她身体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熬了粥,汤还在煲,先喝点粥?绿豆粥。”
尤语宁惦记她包的粽子:“粽子没煮?”
“煮了。糯米不好消化,你得先吃点儿容易消化的填下肚子,不然会难受。”
尤语宁“哦”了声,没再说话。
到了厨房的吧台边,闻珩把尤语宁放在高脚凳上,让她扶稳:“别掉下去。”
尤语宁干脆直接趴在上面,实在没什么力气。
闻珩进了厨房,用陶瓷小碗盛了绿豆粥过来,放到她面前,搁了个陶瓷小勺。
“早就熬好凉着了,现在喝温度正好,不会烫,喝点稀的吧,等会儿给你弄点干的,泡菜要么?”
尤语宁抱着小碗闷头喝,勺子也没用。
确实如他所言,不烫,温热,入口正好。
绿豆的清香很好地融进粥里,又是很稀的那一种,像在喝淡口味的米汤。
很舒服,一口气就喝掉一碗。
尤语宁感觉自己瞬间活了过来。
把碗推回去,抬头看他:“再来一碗。”
闻珩看得呆了一两秒,唇角一弯,笑起来:“我这么过分?给我女朋友饿成这样。”
他转身又盛了小半碗出来:“还有汤,这就少喝点。”
尤语宁这次没再捧着碗喝,捏着陶瓷小勺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喂。
低着头,垂着眼,乖乖巧巧的,很安静。
闻珩俯身,手肘撑在吧台上,凑近看她小口喝粥。
尤语宁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抬眸瞪他一眼:“看什么。”
“看你呗。”闻珩很坦荡地笑,“不给看?”
“不给。”
“啊。”闻珩抿唇,不正经的调子拖得很长,“都看完了。”
“……”
-
晚上吃完饭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是那部有些年头的《情书》。
尤语宁难免想起闻珩给她写的那些不具名的信。
其中有两封是端午节的,高二一封,高三一封。
高二端午节的那一封,他写到:【端午节安康,不守信的小朋友。】
当时她其实就不太明白,为什么是不守信?
她失约过他什么吗?
这会儿认真地回想,那年端午节前有做过什么失约于人的事情。
大约十来分钟,想起来了。
她跟一个学弟约好第二天晚上还到学校大礼堂练舞,但她第二天却没有去。
难不成,闻珩就是那个学弟?
“……”
他该不会是,从来没被人放过鸽子,以至于,被她放过鸽子后怀恨在心,所以才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到后来,年深月久,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爱是恨,因恨生爱?
-
第二天闻珩有事,尤语宁在家闲得无聊,换了衣服出门走走。
这一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不醒梦。
不醒梦日日营业,此刻店里人也不少。
猕猴桃绿的装潢,很有夏天的味道,清爽。
一走进门,冷气扑面而来,散去外面燥热,让人的心也在一瞬间静下来。
尤语宁照例点一杯猕猴桃汁,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等。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另一家饮品店在楼下做促销活动,部分特定饮品第二杯半价。
店员做好猕猴桃汁送过来,见她在看楼下的饮品促销,兴起跟她搭话:“我们店里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第二杯半价的活动。”
尤语宁转过头看她,笑了下:“是因为生意好,用不着做这个促销吗?”
“不是。”店员摇头,“我们老板不让做。”
尤语宁微愣,问她:“你们老板姓闻?听闻的闻?”
店员惊讶:“你认识?”
尤语宁笑笑:“嗯。”
又问:“他为什么不让做第二杯半价的活动啊?”
“他说第二杯半价没人分享的话,都会进垃圾桶。”
“他不愿意让我们的东西进垃圾桶。”
“啊,完了我又在摸鱼,被店长发现要扣钱啦!”店员笑得露出两个酒窝,飞快离开,“慢用啊美女!”
尤语宁低头喝了口猕猴桃汁,不太明白那个店员刚刚说的话。
闻珩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第二杯半价没人分享会进垃圾桶的感悟?
他遇到过?
喝完猕猴桃汁下来,尤语宁走到第二杯半价的饮品店里,打包了两杯第二杯半价的果茶。
回到家里,闻珩刚洗完澡出来,见她提着两杯喝的,伸手过来接:“给我买的?”
尤语宁把果茶给他,试探着应:“第二杯半价,挺划算的,就买了。”
闻珩的表情有片刻僵硬,转瞬恢复如常:“行。”
尤语宁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假装随意地问:“你从前买过第二杯半价的东西吗?”
闻珩把吸管插上,递过来一杯,“嗯”了声:“买过一回。”
“跟谁分享的?”
“没谁。”
“以前喜欢的女生?”
闻珩喝了一口果茶:“垃圾桶。”
“……”
还真是。
“干嘛丢垃圾桶啊?多浪费。”
闻珩冷笑:“这就要问你了。”
“我?”尤语宁不懂,“关我什么事?”
“约好一起练舞,我等你到十二点,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闻珩捏她后脖颈,“我第一次买第二杯半价的东西,最后喂了垃圾桶。”
尤语宁任由他捏着,没说话,满脑子都在想当时的画面。
夏日傍晚,桀骜的少年提着第二杯半价的两杯果茶等在学校大礼堂门外,从夕阳西下,等到夜深人静的凌晨。
他没等到信守承诺的人。
除了那夜的月光、草坪里的虫鸣、孤独的路灯,他什么也没等到。
也许,那是他这样顺遂的人生里,第一次受挫,第一次被人放鸽子。
而这样的不美好,是她给的。
这么想着,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喜欢自己这么久。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加倍爱他。
或许,那部旧手机里,还藏着更多更多她不知道的,关于他们的秘密。
她很想,弥补他,圆满他所有的遗憾。
“闻珩。”尤语宁靠在他肩上,“你说,我以前是不是救过你的命啊?”
闻珩:“?”
“不然,你为什么会这么爱我。”
闻珩:“……”
“我上辈子一定是很行善积德,这辈子才换来你这么爱我。”
“……”
“看来这辈子也要好事做尽才行,不然下辈子也太可怜了。”
“呵。”闻珩冷笑,“怎么,跟我过够了?都开始幻想下辈子换个男朋友了是么?”
尤语宁:“……”
不是。
她只是很感慨,怎么每次到他这儿,脑回路总是那么奇怪。
“可是说不定这辈子我好事做尽,下辈子就还会遇到你呀,你不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我不对不确定的事有所期待。”
“可是,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和你的以后,也是不确定的。”
“你是例外。”
是谋士机关算尽也会失手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