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儇一听此言,一下就站了起来,久久没有说话。等了一天,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陈卓弓着腰偷眼看了看,总算有点自知之明地把嘴闭上了。李杰蹭到户部侍郎韦昭度身边,用头一点对面的陈卓,“这货谁啊,本王挖了他家的祖坟?”
韦昭度提了提腰带,用鼻子哼出蚊子声,“您日前杀的那个造作监少监白文是他远房外甥,今早白横杀的一个宫中女官是他的亲姐姐...”李杰点了点头,难怪!不过如今自己算是大权在握,圣意正隆,他这时候跳出来咬人是不是有点不识趣?果然御史这种生物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看来光杀那些宫中之人依然解决不了大唐的权力中心的隐患,这些朝中文武还是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在他腹议御史这个职业时,李儇藏在袖子中的手攥了攥拳,终于提了一口气,“宣!”
李儇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赭黄袍,一脸沉静地坐了下去。而当黄巢派来的使者一脚踏进太极宫的大门,韩猛嗷一嗓子就蹦了出来,伸手就抓住了这使者的衣领子!“赵珂!你他奶奶地居然降了黄贼,枉我一直当你是兄弟,看老子不宰了你!”
这人穿了一身文臣的绯红圆领袍子,精瘦的脸颊上还可以看到明显的伤痕,一脸平静。“韩憨子,往日情谊不谈,今日咱是两军使者,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真以为咱不敢?”
韩猛上殿没带武器,举拳就要招呼,被随后跟上来的张直臣一把抱到了一旁,“老韩,这是太极宫!”
“哼!”
韩猛挣开张直臣的双臂,恨恨看了一眼这名叫赵珂的使者后,靠在大殿的一根柱子上喘着粗气,显然不能接受此人会临敌投降。李杰仔细看了看此人,依然没有什么印象,想来二人从未谋面过。“韦侍郎,这又是谁,以前咱们的人?”
韦昭度同样脸色发青,“哼!前同州左兵马使,潼关外句当寨栅使赵珂!”
李杰翻了翻眼皮,实在没搞明白这个寨栅使是个什么职位,大概可能类同一个州县的防御使吧...只见赵珂三步一顿地走到鸾台之下,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皇帝后,双手将一个信封捧过头顶,“补天大将军黄巢有文书交大唐天子陛下!”
李儇同样认识他。可以说就在五天前他们还见过面,而赵珂的这个寨栅使就是他亲口封的。如今再见此人时,却是以对方传书使者的身份出现,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面对。他叹了口气,命孙蛐蛐将那封信接过来,随口问道:“赵珂,你可知齐克让、张承范与王师会几人目前何处,难道也降了黄巢那老贼?”
赵珂本来是微微弓着腰的,但一听此言马上就站直了身子,眼中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齐节度在潼关抵御黄巢大军仅半日后便退走离开,张军使则在破关之后逃走,不知所踪,王师会城破之后引刀自刎了!”
李儇“啪”地一拍桌子,大怒道:“他三人一死一逃一人失踪,却都没有背叛朕,而你不但投靠了黄贼,更以其军前使节来到太极宫,你的脸呢!”
赵珂马上还以颜色,一脸愤怒地回道:“陛下,五日前,吾等仅带了三天的粮食奉命前往潼关协防,您可是说了粮草会马上跟上。可事实上呢,不但三日后吾等粮草耗尽,连齐克让的一万大军也是一颗粮食都没见到!”
他向前跨出一步,死死盯着李儇,全然没有将其当作一国之君,“两日前,黄巢大军攻城,吾等却是饿着肚皮在与贼兵交战,本来已经抵御住他们的第一次进攻,但没饭吃啊,兵校们哪还有力气继续守城,全他妈跑了!老王是站在城头上抹了脖子的,喷出的血把门楼上的牌匾都染红了,死不瞑目啊!你们对得起他们吗?”
赵珂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暴凸,眼睛都红了。“咱为什么投降?那是对大唐没了最后一丝敬畏之心!”
“咱为什么还敢进这长安城太极宫,那是就想当面告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朝中大臣们,潼关失守非吾等之罪,而是你们!”
他说话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太极殿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田令孜这厮实在是罪该万死!”
新任的宰相裴澈差点把手中的笏板掰断了,三缕黑胡儿好像都翘了起来。李儇张着大嘴木然地坐在鸾台上,脸色忽青忽白。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看清自己极为倚重的“阿父”居然真如传言中一般,如此祸乱朝纲,连这种国家危亡之时都搬弄权柄,将整个大唐搅得一塌糊涂!“枉费朕还想着给你办一次葬礼,田令孜,你当被碎尸万段!”
“啪”的一声,他就将面前的九龙玉杯摔得粉碎,看着下面义愤填膺的赵珂眼中充满悔恨和歉意。就在所有人都为田令孜的过错导致潼关失守而扼腕时,李杰却看着赵珂眼中冷意大盛。走近赵珂后,他又围着转了几圈,一脸嘲讽之色。赵珂被他看得极不舒服,但自觉站着理,脖子一梗,“寿王殿下,可是老夫所言不实?”
李杰不再围着他打转儿了,站到他面前冷笑了一声,“赵珂,你说得可能都是事实,但却不是你背叛大唐的理由!”
他一把抓住赵珂腰带将之举过头顶,然后对着一根柱子就扔了过去!赵珂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就要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之时,一只大手一把在半空中将他拉到一旁。“殿下,如今此人乃是来使,如此时将其杀了,只怕会给黄巢口实,对咱们不利!”
殿中诸人一看,原来是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出手救了赵珂。“寿王,老夫也是曾为大唐流过血的,就是算如今投靠黄巢也是你们对不起我,你这是理亏想要灭口吗?”
李杰看着远处扶着柱子一脸余悸的赵珂,仰头大笑。“老贼,对不起你的不是大唐,而是朝中奸宦,连这个逻辑都没搞清楚,为背叛找借口,今天本王就是要在大殿上将你摔死,以震大唐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