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宫。
阴云蔽月,星光稀疏,忽有夜风吹来,树枝簌簌作响。
内院,一袭白衣,抱膝而坐,他似乎已经坐了很久,等了很久,就连肩上发梢落下几片绿叶,也恍若未觉。
南阿星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默默不语。
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又过了良久,一阵轻轻的叹息声以及淡淡的自嘲声。
“九日了……”伸手缓缓抚上胸口,“为何我会这般的心绪不宁?”喃喃自语,“上一次,这样的感觉是……”
目光一沉,尘封已久的记忆汹涌而来……
一双星眸忽闪,竟晕开了淡淡血腥色。
红的刺眼,鲜艳夺目。
那一年,他十二岁。
冰冷的匕首泛着森寒的光,自指尖蔓延至手臂,再由手臂传进了心里,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在心中疯狂的叫嚣。
血,湿润而粘稠,遍地都是,满地都是。
面前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早已凉透,苍白青紫,胸口两个硕大的血窟窿似要将他的心吞噬殆尽一般。
南阿星轻轻推了推,“爹……”缓缓转头,再推了推旁边的尸体,“娘……”
可是,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脑海深处,似乎传来什么碎裂的声音。
眼内干涩发胀,却已流不出一滴泪,用力摇晃着,“你们别吓鸿儿,快醒过来好不好……醒醒啊,快醒过来好不好……”
屋外灯火通明,火光阵阵。
一阵阵急切的脚步声。
“快,家主遭袭,尔等随我速速前去营救!”
南阿星一哆嗦,手抖了抖,紧握的匕首,‘哐当’落地。
“对,对,我去叫大夫,大夫一定可以救你们。”
摇摇晃晃起身,蹒跚地向屋外走去,却迎面对上那一群营救的家仆。
南阿星眼底一喜,刚要开口求救。
却被一阵尖叫声打断。
“家主!那是家主!”
“家主死了?死了!”
人群突然一阵轰然大波,众人失声惊呼。
“天啊,南宫鸿杀了家主!”
“他竟然敢弑父杀母!”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南阿星双眼豁然睁大,拼了命摇头,“没有,我没有……”
这时,站在最前却一直未开口说话之人,脸色僵硬地朝身后摆摆手,强压下了众人的怒火。
“少爷,您说,是他们说的那样吗?”目光炯炯,燃着熊熊希冀。“只要您说一句不是,属下便信您。”
南阿星怔怔的看着他,“我……我……”
红光狂闪,一阵尖叫声在脑海中响起。
“鸿儿,你住手!快住手!那是你爹啊!”
耳边的声音是那样的声嘶力竭,那样的绝望……他听得到,他也看得到。
他想喊,他想叫,他想要停下来!可,他的手不受他所控,他的身体似乎不再属于他……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一刀又一刀,刺进了皮肤。不知扎了多少刀,刺了多少下,耳边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
眼前一片血色,阵阵恍惚……
出现了南宫刑那张脸。
“鸿儿,二叔今日,给你寻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东西呢……”
仿佛中,曾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他的面颊,细细摩擦着他沾满血腥的脸。
“鸿……鸿……儿……心中执念即是心魔。若,若是清醒……了,你要记住这句……话……你永远,都是……爹的……好……孩子……”
……
南阿星抱头大喊,濒临崩溃。
“啊!!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画面一转,火光漫天,人声嘈杂。
明伯用力推着他,“少爷你快走,现在就走,走啊!”
稚嫩少年,慌乱无助,紧紧扯住眼前老者的衣袖不肯放手。
他知道,他这一走,等待着他的将是亡命天涯,疯狂追杀。且,是眼前这些人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明伯,我去和二叔解释……他会……会听……”
“糊涂!南宫刑狼子野心,伪善奸诈,我曾,提醒过恩公一定要小心提防这个人,奈何……奈何啊……”
南阿星茫然的摇头,心中那抹微弱的希望之火,倔强着不肯熄灭。“二叔……二叔,他不会……不会的。”
“拿着冷炎,它是恩公留给你的,若有一天能有机会……就用它,替我们报仇!”
话落,一声哨响,数十名死卫,将南阿星架住。直接往停在岸边的船上拖去。
身后传来老者的嘤嘤叮嘱,语气仍如从前那般的低沉严厉。
“南宫刑用血蛊,操控你弑父杀母,就是为了要谋夺家主之位。如今,你是恩公留下的唯一血脉,若老朽保不住你的命。九泉之下,还有何颜面面见恩公?你记住,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我们等着你回来,为我们报仇!”
望着那熟悉无比,生了他,养育他的那座岛屿,眼前似弥漫着层层血雾,他的心中犹如塞了一团乱麻般,茫然无措。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物是人非。而他,从此,便是一个杀父弑母,逃亡在外的不孝逆子!
南阿星嘴唇微微颤抖,却坚定无比,咬牙狠声道,“我一定,一定还会回来!”
一路潜逃,厮杀无数,偷袭无数。
当他双脚终于踏在坚硬的土地上之时,身侧已再无一人护他左右,而他亦是满身伤痕,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