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看一看他们。当年不可一世的家伙们，还在吗？和春晖的口头约定，终于是没能实现。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再强求，但我确实有点失落。我更加确信了，我要去看看他们的生活。我要把笔交给他们，我要看一看他们的眼中还剩下些什么。春晖已经见过了，可他的生活，我却一无所知。其实，我本没有任何道理去窥探他们的隐私。但我实在是不想失去他们。即便是不能再携手共进了，至少不该彻底断了往来。我要先去看看初晨。不为什么，就是想看看那个脸上永远有笑的人。我希望他还在。初晨没有在北京，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河北。我只知道，初晨公司的总部在石家庄。但具体在哪？他也不知道。我不想打扰他，但想来是不可避免的了。我们之间的交流，不频繁，但总还能说的过去。可是我知道，我们已经隔了厚厚的一层。我们都很识趣地从不触及，那层薄薄的膜也终于成了铜墙铁壁。可是这善意的从不言及是错的吗？不是吧。只不过终归是很可悲的。真正想来，始作俑者不就是我吗？如今，想要再毫无顾忌地交流，谈何容易？我给他发了消息，说我到河北出差。正好想顺路来看看他。他回了我几个热切的表情，还有一堆的太过热情（太过客套）的话。读完后，我的心凉一半。不过，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也许……这成了他的率真。我见到他的时候才放下心来，那个爱笑的孩子没有消失。他的脸几乎没有变，上面永远有躁动地笑，好像生活中有太多的幸运以至于根本不屑隐藏。“初晨，看来你过的不错呀”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他还和以前一样，故意装作很生气。“别碰我的帅脸”他笑着骂了一声“对了，你说你来出差？待几天？”
“不定，我这就是一个闲职。有事没事到处转悠转悠，倒是很自由”我说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挺难的……”他笑着说的“你呢？”
我看出他有点心疼我“过得好吗？”
“我……看我的脸”他揪了揪自己的脸“养的白白胖胖，也是个闲职。不过，你知道我做梦的想要这种朝九晚五”“对，你当时还说过要考个公务员。抱个金饭碗去躺着”我拨弄着盘子里的一小块蛋糕说“公务员没考上，金饭碗也谈不上”他哭笑了一下“谁知道呢？不想要的时候，非要塞过来”初晨把服务员叫来，点了一些菜。又把菜单递给我，我又点了两样。服务员记好，又向我们核对了一下，就下去了。我看着他一直是斜靠在椅子上的，这是他最放松时的坐姿。只不过现在，我不敢笃定。不管怎么样，他没有变成鱼那样，这已经很好了。服务员把菜端来，初晨用法语道了谢。我们两个没有多说话，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一直是轻松，幽静的。他用餐的时候很优雅，我记得他以前是最不喜欢刀叉的。这次谈话，只能算是不失望。但也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我看到他过的很安宁就不想打扰了，但我不想走。他过的并不舒心。也许他能对着我哭诉，但我现在没有信心还有如此荣幸。正当我为住所发愁时，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窘迫。“涵，来我家吧，房间还有。而且……咱俩还能说说话”他的笑能打消我的顾虑。“好”我答应了一声正好天快黑了。他记了账，拿出车钥匙。我跟着他出去，他应该经常来，我看的出他很熟悉这里。车不在附近，停的地方很偏僻。我不太理解，他看出来我的疑惑。就解释说附近路好走一些，很烂的解释。但又何必非要有个什么理由呢？他车开的很稳。虽然一路上不时有些堵，但总的还是很顺畅的。他一直是很轻松的模样，看着他开车真的是种享受。他不时会对我笑笑，我也回以微笑。他把车停好。把钥匙先给了我，说要去买些吃的。问我要些什么，我说要些酒。他打了个响指，就走了。我先坐上了电梯，十六楼。附近的环境很不错，还有固定的停车位。我进去后更是惊讶，房子很宽敞，布局很是合理。有着一些挂件，看起来很温馨。最吸引我的还是那张照片，他笑得很开心，连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旁边有个女孩，她在看海靠在他的肩上。只有这么一张照片，女孩的样子无从可知。初晨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包零食，还有一听啤酒。“来吧！再喝点儿？”
他把零食倒在客厅的会议桌上，啤酒拿出来两罐。“好”我把啤酒递给他他打开后又递还我。他又把自己的那罐拉开，喝了一口。我也喝了一口，很凉。“那个女孩是谁？”
我指了指那张照片他没有说话，他第一次没笑。我也不再多问，只是一直喝酒，像他一样。我觉得他是想要和我说的，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我一直耐心地等待，不打扰。“涵，你说要是当年我不留下来。会是怎样的情形”他微笑着，没有看我“初晨，有什么话，你能对我说。我就是为了这才来的”我看着他说“我后悔了”他摇了摇头，还是没有看我。等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着那张照片，笑了。可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没有打扰，没有安慰，只是静静地喝着酒。他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泪，又是一脸笑。“唉……自作自受，不是不想和你说。只是……”接下来的笔就交由初晨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谈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散了。走着走着，我没有变，她却不见了。我想要那种平淡安稳的生活，她喜欢冒险还有浪漫。我们是在一次辩论会上认识的，记得那次的论题就是冒险和安稳。本来这个年纪应该是奋发向上的，但很奇怪到有不少人希望躺平。虽然有理有据，但毕竟不是大义凛然。现实总是敌不过理想。所以，我们节节败退。但我把局面给扭转了回来，或许言辞太过激烈。对面辩手的脸有些涨红。然后，她就突然跳了出来。我还记得她当时说的话“喂，你敢不敢和我谈恋爱”。“同……学，这……”我当时真的是尴尬地要死。“这还是容后再说吧”“你说求安稳，不是一昧的逃避。就如主战者未必勇，主和者未必怯。那我倒想看看你的勇在哪？我喜欢你，你敢要我吗？”
她一直看着我，我一直不敢直视“怎么，不敢？”
“同学，我想你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人听我说话，只是在起哄。我当时也被感染了，直接走下去，扛起她来喊了一句“够吗？”
就这样，我们糊里糊涂的成了情侣。有一次，我问她，当时她是不是喜欢我？“怎么可能，当初你的衰样子。我原本只是为了我姐们儿出口气，捅破你这伪君子的面具。可你直接冲过来，然后我就喜欢你了”她永远都有活力。我喜欢她的心血来潮，喜欢她的不顾后果。虽然，有的时候我会因此饱尝痛楚。就比如，有一次她说要去蹦极。我恐高，三层楼我的腿都打哆嗦。可我却愿意陪着她去，有她在不论什么我都很安心。也许就是因为这吧！那张照片，我一直留着。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在看她，她在看海。我想照张相，她想去冲浪。我的笑只属于她，她不属于任何人。明知这些，我依然想着我们的未来。不问前途，她何曾在乎身旁有我？快毕业时，我问她打算去哪？她说要到北京去闯荡。我说要留下，其实我只想她求我一起。可她没有，她只说了句好运。我从没想过留下她，可她甚至都不愿带上我。我们都没有说再见，就走散了。后来我找到了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可是，好像并不轻松。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下？为了这些吗？如果我当初和她一起去呢？那才是真的我要的生活。他没能真正的执笔。我知道他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他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即便是再来一次他仍然会摇摆不定。他不是输给了造化弄人，而是输给了自己。当然，我作为局外人可以一针见血，也可以风轻云淡。可有了诸多纠葛之后，要的还是这些风凉话吗？我又能有更好的办法吗？我没有等他醒来就离开了。我只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你要的安稳不再这里，去找她吧！我不知道他是否回去。也许，他早就清楚了，也许还不知症结。不管怎样，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给出了我的建议。我告诉欢欢，还有一些事情。或许还要再留一段时间。接下来，我要去看看阳。上次见过，但匆匆一面。他的脾气还是不好，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他真的成了黝黑精干的农民了吗？记得以前他说过，要是真的仕途不顺，他倒也不介意过上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生活。我笑他即便天天“戴月荷锄归”，也免不了“草盛豆苗稀”。不知道他是在为工作抱怨呢，还是在为生活烦恼？但是一个这样一言不合，上马便战的人。肯定还没有向生活投降吧。我直接打电话问的他。他毕业留在了天津，我说要去找他，他很高兴，说会在机场等我。我坐车到正定机场，本打算直接飞天津的。最早的航班是明早七点，我想也不用太着急。就告诉他，我想在正定玩两天。说真的，我第一次来就被这个古色古香的小城吸引了。马路很宽，建筑很整齐，古今特色皆有。这里满足了我对未来城市的想象。未来不是要科技至上。而是科技，文化达到一种和平，得以共生。将自己的文化价值充分发掘，从而带动了经济的发展。我家的小城或许就输在了这里。其实我们那儿经济发展的不错。近几年大力搞环境，也确实焕然一新。但我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对，就是这种文化的自信。那个地方没有自己的历史，没有过自己的辉煌？只不过是后人不在意罢了。就是我们旁边的小县城——灵寿，虽然名不见经传。但那儿的人也能骄傲的说句“我们是中山古国国都”。我初中时有个同桌，天天和我说“中山古国”。虽然除此之外，他说不出更多了。但那就够了，我往往是哑口无言。就像正定——荣国公府。多鲜明的旗帜，许多的学者都愿意来观瞻古迹。我们的特点在哪里？我还在找。一个小城是如此，一个国家也是如此。若是没有自己的精神内涵，思想文化。那即便是一时立于世界之巅，又如何在这历史长流中刻下自己的印迹。国土是用大炮丈量的，真理只在剑锋之上。侵略者不仅曾带来了火和血，如今还送来了思想上的毒品。用武力保家卫国，自古以来便是天道。可他们给我们的不只是皑皑白骨，累累伤痕，还有一个不得不进入的漩涡——军事竞赛。他们用这种方式，强行想让我们承认军备扩张的合理性。他们把许多这种嗜血的精神，精心包装之后，送进别国。许多人不辨真假，不加斟酌，奉若神明，大肆吹捧。解放人性？与兽何异，古今圣贤，与之为敌。如果不加以遏制，那么其危害还要甚于战火。国破犹可复，精神之火熄灭，不可燃起。可这其中的度又如何把控？算了，先不想了，但早晚还是要有个论断的。只看到问题还不够，有时只有将解决方案同时提出时，才能将其摆到明面上。我没有多逗留，订了最早的机票。虽然，和家离的很近了，但我从没想过要回。不是有多怕多讨厌，只是不想。凌晨四点多点儿，就睡不着了。现在到机场，其实也可以了。但我围着附近转了会儿才走，真舍不得呀。说不定以后，我也能学学那些文学大家。我也躲到个这样的小城里，潜心钻研，写作。说不准，我也能写部千古不朽的名作。即便不能，附庸风雅说不定也能沾些文气儿。以后，欢欢如果真成了大科学家，也许会被关到什么秘密实验室。一关十几年，不让出来，也不能和我联系。那么，我就来这儿，等她。不说没边儿的事了，时间也快到了。登机前的步骤总是繁琐，即便习惯了也还是不舒服。终于结束了，我们一群人都在等着登机。我看着它那大大的机翼想，如果有个人站在上面。要多快的速度，才能把把他甩下去。等飞机绕圈测试时，我看着机翼震荡的厉害，又不免担心那人。只有螺旋式上升事，我才相信没人能一直抓住。我看到田地越来越小。临走之前，它又给了我一次震撼。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叫阡陌交通。我无心再看下方的风景，飞机上的景色总是差不太多。美则美矣，实在无感。万水千山，倒不如一方山水。静静地睡了过去……睁开眼，工作人员已经用英语广播快要到站的消息了。不一会儿，飞机缓缓落下。每次飞机降落，我都要跟着提心吊胆，生怕降落不准。这次，还是挺准。我下了飞机，就在人群里看到一只黑手，对着我摇晃。我知道是他，我往外走，他也向我靠拢。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并接过了不重的行李箱。上次没仔细看，他其实白了不少还胖了些。但总体看来还是黝黑精干的模样，给人一种感觉，踏实，可靠。但他身上的西服不甚合适，不是尺码不对。反倒是太合身了，给人一种拘谨之感，他不适合。我帮他把领带解了，袖口也各松了一个。“这样看起来才舒服”“一样，穿这衣服，真他妈受累”他一手抓领带，做了个被勒死的动作“想来你不惯”我帮他把褶皱的地方松了松“不过有个这也好，你还能管管脾气”“是我被它管”他一脸哭笑道“俗话说，官衣不好穿，官帽不好戴。我这还不是官衣，就遭罪了”“我还真想看看……来，给我，”我接过行李箱，放到出租车后备箱里。我坐上车，把门关上后又说“真想看看，这最像农民的官，能不能当好百姓的父母官”“怕是当不好，对的起百姓，伺候不了上边儿”他又笑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你说即便我守拙归园田，真的能悠然见南山吗？”
“不能，因为你并非少无适俗韵，也不是性本爱丘山。没办法真正做到胸中洒落的”我看着他笑了“还有你官运差不了，就你这模样胜过太多花言巧语，肝胆相随”“借你吉言”“那就告诉我呗，现在是个啥了”“明年提副处”“啥？这么快？这你还天天嚷嚷着归田，对的起党和人民的信任吗”“好好好，我错了。今后一定更加鞠躬尽瘁，怎么说的来着，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接的好，管他冬夏与春秋”他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