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辕雍在过去的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不曾睡过一个舒心的好觉是习以为常的,并没什么好奇怪。
可是,他发现和西门有容大婚后的那段时间,他睡得很好。
起初他没意识到其中有什么不同,直到刚刚与西门有容坐上马车后,他隐隐的睡意袭来,他才明白,原来不是他十几年的习以为常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西门有容,他的“习以为常”变了!
她身上的味道让他很快就放松下来,从他胸口有序起伏的呼吸看来,他似乎真的很愉快的睡着了!
可是,清醒无比的西门有容却一点都愉快不了。
其实,当他说让她相信他时,她隐约猜到了过去的几天所发生的事也许有什么误会。
因为猜到了他并非真心的对她那么狠心,所以她藏在内心不愿意面对的委屈才会变得真实,她的泪才会在他面前滑落。
这些变化本来可以化解她内心的很多纠结,可是想到东陵辕雍的情意同时分给了她和另一个女人,她就感到悲哀!
她为自己悲哀!她明知道自己爱上的男人是大承国的至尊。不管他对别的女人有没有真情也不会影响他去拥抱她们!
如果她想要他的情意,她就必须容忍他还会属于别的女人。如果她不愿意容忍这种结果,她就不能爱上他,否则,她一定会因为他去宠幸别的女人而痛苦!
这种痛苦现在就在折磨着她,她不想让自己变成连自己都嫌弃的妒妇。
可是,她是皇后,只要她戴着凤冠,她有什么都不能有嫉妒之心。
西门有容忧虑的呼叹,她的手不自觉的轻轻抚摸着东陵辕雍一边的浓眉,她无奈又气恼的轻语出口:
“你把我的心生生的弄乱了,却又不能让我独占你,我该如何是好?”
她迷茫的质问好像只有她自己听到,睡着的人依旧睡得深沉,他该是听不到她的苦恼的……!
时间过得很快,快要到皇家祖陵的时候,东陵辕雍也仿佛提前定好了时辰自动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张他已经很熟悉的脸,只是,她似乎也睡着了。
东陵辕雍轻轻从她的大腿上起来,谁知他的头才离开,她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我吵醒你了?”东陵辕雍已经坐起了身子。
西门有容摇头道:
“我没睡,只是无聊,闭目养神而已。”
其实她的头也因为近来没有睡好而发胀,加上脑子里的各种烦扰让她不能清静,所以她可无法像他一样说睡就睡了。
东陵辕雍看着她有些明显的倦态,他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然后故意魅笑着道:
“这么俊毅的夫君近在你眼前任你独有,你怎么会觉得无聊,不是应该很欢喜才是?”
西门有容眨了眨眼,听着他那玩笑般的自夸,她有些呆住了。
她眼中的他从来都是严肃的,他也许偶尔会轻松一些和她对话,可像这样对她全然的亲昵玩笑是从来没有过的。
东陵辕雍看着她扑闪的迷惑大眼,他脸上笑得更愉悦了,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盯着她看,仿佛要彻底看透她一样。
然而,西门有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心有着消除不了的沉重,她此时无法轻松起来。
不过,她虽然不想说话,但她也很自然的拿起东陵辕雍的礼冠帮他重新戴好,然后又整理了一下他的礼袍。
等她弄好,她又中规中矩坐好依旧不言语。
东陵辕雍也没说话,他只是又主动扣紧她的手不松开!
西门有容没有抗拒,却也不见她有欢喜,两人都沉默着……!
直到车驾停下,东陵辕雍抬起他们相扣的手让她看着,然后真挚的对她说道:
“你的手是我唯一愿意握住不放的手!”
西门有容没有时间品出他话里的意思,因为他一说完就牵着她下了马车。
原以为一下马车就会进行祭祀,让西门有容意外的是,祖陵大门入口除了两排护陵卫兵,中间还跪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穿着看起来不算落魄,但又给人一种卑微的感觉。
等他们走近那跪着的人时,只见那人低头匍匐参拜道:
“罪弟恭迎陛下和皇后娘娘!”
东陵辕雍沉肃着脸,看着眼前跪趴的人,很多痛苦的记忆涌现,但他压抑着冷声道:
“起来吧!”
“谢陛下!”
自称“罪弟”的人起身,然后又恭敬的退到一边让路。
东陵辕雍本来已经跨步带头往前走了几步,但他又突然停下来没有回头,只说道:
“辕熙,你也一同观礼。”
话一完,东陵辕雍继续往前,与他并肩同行的西门有容却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原来那个自称“罪弟”的人就是西门若凤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外甥~东陵辕熙!
她还以为东陵辕熙早就没命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西门有容看向东陵辕雍又变得严肃的脸,她好像能感觉到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他明明可以要了东陵辕熙的命,但他却没有那样做。
皇权稳固和血缘牵绊,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血缘……她现在更加肯定,他的心果然是热的!
立春祭祀大典在风和日丽的时节顺利完成,一切看似完美!
尤其对西门有容而言,因为西门先祖坟前生长的“傲仙子”,加上那传得有模有样说她是有福运的皇后的“预言”,她的形象在百姓眼中变得高尚起来,这跟她猜想的相差甚远。
她原以为又有什么人要找她麻烦,可好像不是!
不过,有一点她一定没搞错,那就西门先祖坟前的“傲仙子”必定有蹊跷,那“傲仙子”绝对不是自然长出来的,而是有人制造出来的,也许还是专门为她“种”出来的,只为了让她成为有“福运”的皇后!
如果说立春大典让西门有容得了好处,那她得的好处就刺激到另一个绝对不想看到她好的人,那个人就是尤蔻漪。
立春大典过去了三天,宫里宫外一片祥和,唯独祥云殿里被一层阴霾笼罩。
尤蔻漪无法理解为什么东陵辕雍自从立春大典后就再也没有踏足祥云殿。
今日她借着给他送补汤的借口去龙泰殿,可她却白跑一趟,因为曹公公说东陵辕雍似乎心情不好,所以下令谁也不许打扰。
从龙泰殿出来时,她刚好碰到了东陵辕晧,打了招呼后,尤蔻漪笑着随口说道:
“陛下好像有烦心事,所以下令谁也不许打扰,晧王爷这会进去怕也是见不着陛下的。”
东陵辕晧看了看尤蔻漪,他半冷不热的说道:
“皇兄不见谁也不会不见我,因为我就是来给他消火的。”
“难道晧王爷知道陛下在恼什么吗?”尤蔻漪本就好奇东陵辕雍有什么事。
“当然知道!”
“那陛下……?”
尤蔻漪谨慎着,仿佛担心自己不该过问,但东陵辕晧却无所避讳: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宫里混进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江湖贼子扰了皇兄的清净!”
听到“江湖贼子”,尤蔻漪心下一紧,她脸上也不自觉的突闪了一下,她维持镇定又问:
“晧王爷所说的“江湖贼子”是……?”
虽然尤蔻漪的慌神之色一闪而逝,可东陵辕晧还是扑捉到了,但他故作不知笑着问道:
“尤贵妃可听过“熤门”?”
尤蔻漪又是暗暗一惊,却淡声说:
“我没听过,可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可怎么敢如此放肆……?”
“我没说“熤门”是江湖门派。”
东陵辕晧探究的一笑让尤蔻漪藏在衣袖里的双手一紧,她立刻又说道:
“刚刚晧王爷提了宫里有“江湖贼子”,因此我才猜测那“熤门”是不是就是那些贼子的来处。”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尤贵妃对“熤门”很熟。”
“我自然不知什么“熤门”!”尤蔻漪迅速稳住了不安的心。
“那必须不知,否则我就该怀疑尤贵妃跟那几个贼子有密切关联了……呵呵,玩笑、玩笑,尤贵妃别介意,想你堂堂大承第一贵女出身,又怎么可能会跟一个邪门邪气的江湖门派有瓜葛,这要是真有瓜葛,那岂不是丟你们尤氏的脸,又辱没了皇家的威严。”
尤蔻漪眉心一拢,她脸上的笑容褪去,然后不甚客气的说道:
“虽然晧王爷是玩笑,不过还是希望晧王爷下次别开这种玩笑,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呀,瞧我这口无遮拦的嘴,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尤贵妃……啧啧,我得再修身养性一些,下次见到尤贵妃万万不能再张口胡说……真是对不住了,请尤贵妃包含一回!”
东陵辕晧对着尤蔻漪躬身大大的作了一个揖,他那夸张的动作把尤蔻漪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东陵辕晧又直起身子自顾自的说道:
“尤贵妃请自便,我还要去给皇兄讨论怎么处置“熤门”派进宫里的小老鼠。”
“……?”
尤蔻漪张着的嘴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东陵辕晧已经大步流星的进了龙泰殿,根本不理会她被漠视的尴尬。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去计较东陵辕晧对她是什么态度,她抬头看着“龙泰殿”的牌匾,再想到东陵辕晧刚刚有意无意的言词,她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