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看杜厂长那淡定的神情,徐可可就知道他的计谋要得逞了。
只是徐可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前世会那么早就调到了局里。没有一点建树就走,不像这人的风格。
吴主任和陈厂长早就顶不住了,俩人已经在其他科长招呼的时候,就出去抽过几次烟了。
只是看杜厂长一直没动,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但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杜厂长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瞅着,等这两位又回来的时候,突然他就生气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怒道,“去,把所有人都给我全叫回来。”
杜厂长平常在厂子里是出了名的和蔼可亲,跟谁都笑眯眯的。突然生气,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徐可可一转头,扫到一脸紧张的杜毅。他正手足无措的拽着她的衣角,用嘴型焦急的对着她说,“怎么办,怎么办?”
徐可可在心翻了个白眼。这货要么就是老杜家基因重组后的产物。要么就是老话说的,一代精,一代蠢。他正好赶上了这一波。
徐可可白他一眼,把衣服从他手里,使劲拽了出来。
杜毅最近经常看到这个嫌弃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
瞬间也就冷静了下来。松开还握着的手,假装扶了下自己的拐杖,缓解了下自己的尴尬。重新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又跟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
这么一会的功夫,厂长秘书,已经把人全叫了回来。
杜厂长指着他们,很生气道,“你们这帮人太不像话了,说好了大家一起来劳动,你们怎么能偷懒呢。”
可能因为杜厂长一直给人的形象,就是平易近人,广开言路的好领导。
有几位胆子大的科长,直接抱怨道,“杜厂长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谁也熬不住啊。哪有晚上干活的。”
“就是,明天我们白天就派人过来帮忙,别熬夜干了。这谁受的了。”
“可不就是,这就刷个墙,没必要非要晚上干吧。”
杜厂长听着几人的七嘴八舌,倒是也不生气,他打量着这些人,
“你们熬不住,工人可都熬着呢。你们现在上车间看看,工人在车间还在干活,他们还有任务呢。完不成任务,按厂里的规定,还要扣他们的分呢。
难道就你们知道累。他们不知道累嘛。”
听话听音,这些科长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傻子。也都明白了,今天晚上这出戏的目的。
有开会没表态的,跳出来说,“开会的时候我就想说,本来就没必要熬夜干活,又不是活多的干不完。”
厂子里的保卫科长是部队下来的大老粗,说话向来就直,扯着嗓子嚷道,
“就是,就算是活多的干不完,该加人加人。哪有这么干的!”
这些人这么说话,吴主任先沉不住气了,“这时候少放马后炮,开会的时候,你们不也赞同的嘛。现在决定都下了,怎么改。总不能让人说咱们这些当领导的,朝令夕改吧。”
有他这话就好办了,杜厂长好脾气的笑道,
“这有什么不能改的,毕竟我们厂领导也不是完人嘛。我们要知错能改。以前咱们没想到,现在自己实践了下,这样熬夜工作,进度慢,耗费人力物力。既然大家都觉着不对,那咱们就把它取消掉。谁还能笑话我们不成。”
陈厂长也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杜厂长旁边,“老杜的建议很好。既然这样,我宣布,从明天开始,咱们取消这个活动。至于下一个活动嘛...”
徐可可能看到几位科长瞳孔都放大了,人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不是渔翁,所以没得着利,光跟着夹在中间吃苦了。
陈厂长大喘气半天,“下一个活动,我们厂经办再认识研究下,再做决定。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就先都回去吧。”
杜毅在她旁边,没有出声的念念有词。其实不用出声,徐可可也能猜到他在骂什么。
明明是杜厂长提出的质疑,结果陈厂长一开口,就成了他的决定。他无非要证明,他比杜厂长更有决定权。最关健,后面还卖了个人情,好人也让他一起当了。
可是杜厂长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还冲着这些科长笑道,
“走可以,别忘了你们说的,明天各科室抽调一个人来仓库帮忙,一早就要来报道。要是哪个科室人没来,我就把哪个科室的名字挂到宣传栏去。”
“放心吧,杜厂长,你太小瞧我们了。”有科长边迈着疲惫的步伐往前走着,边跟杜厂长嚷,
“今天晚上您给我们上的这课,我们学明白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徐可可听他们在商量,太晚了,都准备在科室眯一晚上,不回家了。
还有人拿出徐可可让杜毅送去的进度表,在讨论说,明天不能让年纪大的来,看着简单,但是这活得找年轻人之类的。
吴主任和陈厂长走前,陈厂长还特意过来,跟徐可可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辛苦了,工作要注意安全之类的。
只是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徐可可看的心里一颤。
自己这是已经被划到武将这一列了。她被彻底归到了杜厂长的阵营。自己这队站的,属实有点冤了。
人走的差不多了,只余下了,杜厂长和孙科长。还有那位保卫科科长和杜毅。
杜厂长揉着腰,“小曾师傅啊,我为了你们仓库,可是拼了老命了。我这老腰。要废了啊!”
这老狐狸,自己没抱怨他把自己拉下水,他竟然还想着邀功。
见徐可可没上当,杜厂长跟着她后面,去了他们那间小破办公室。
就坐在杜毅的那把椅子上。他没再笑嘻嘻的,而是严肃着一张脸,对徐可可道,
“我看了你的规划。你这一动,动的可不单单是你一个仓库。你动的是所有科室和车间。”
“不瞒你说,我本来已经动了要走的心思了。就是因为看了你做的这规划,我才又有了想法。你既然想把事做好,那巧了,我也有这个想法。
既然我们是不谋而合,那为什么不合作一下呢。”
徐可可不光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还喜欢和坦率的聪明人说话,“怎么合作?”
要是再这样拿自己当枪使,那自己是不会再配合了。
她在这个厂子里是食物链的最低端。上面这些人全是实权派,他们手里握着的可全是利。
没有一个人是她能得罪的。她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防范和对付这些人的身上。
杜厂长笑了,“你告诉我,最后是什么样子。我来配合你。”
杜毅站在他叔后面,听的跟个二傻子一样。
徐可可拿出自己的规划方案,“我那天看了孙科长练字的本子。那是算数本,上面有您的字。
所以您其实也知道,现在厂子里,把所有进的料都混到一起,乱的跟一锅粥一样,除了等到最后,都不知道是亏还是赔。对嘛。
所以,我们起码要知道,每一双鞋的成本是多少。知道,我们多少钱往外卖是不赔钱的。
现在咱们做的加工,人家厂子挣了钱,咱们是一直在赔钱的对嘛。”
杜厂长点点头,厂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厂子看着天天加班,完成任务,其实全靠局里每年拨款养活着。
这是他来到这个厂子后,最想不通的一点。他是管人出身的。他能把人管明白,但是他看不懂这个厂子的问题。
明明所有工人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可是他们连年底的奖金都是跟上面申请拨款发放的。
然后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大家都觉着自己的奖金这么少,是因为还不够努力。然后就会继续加班加点。可是还是一样。厂子的账上还是多一分钱也没有。
他一直想不通,错在哪儿了。他跟许多人都聊过,但是可笑的是,厂子里竟然没有人觉着有问题。
不对,有个人,就是孙科长。他跟自己说过,厂子里的数是不对的。
他们进的料和最后生产的鞋的数就没对上过。
知道了数不对,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准备放弃了,他想如果自己走了,他会建议上面派一个懂行的人来。
直到杜毅给他看了徐可可写的仓库规划书。他知道有希望了。
问题应当是可以解决的。只是徐可可的规划书,只有仓库的,他需要知道其他部门要怎么做。
他不希望这件事花费很长时间,因为越早解决,对这个厂子和工人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