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巍巍,启武成汤”“王命昭昭,征彼四方”“吾有天河,泽被万民”“吾有地土,厚德八荒”雄壮的商国王师战歌从东边不远处的军阵中响起,大地在颤动,而飞狼骑士们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这支自东向西踏步前来的队伍正是虞甸伯麾下的王师九旅之一——饕餮军,因登人甲胄泛出紫红色,百姓常称为赤甲军。这饕餮军也是王师中唯一一支尽带铜甲铜盔的军队,又因甲胄上的花纹华彩精妙,经常作为商王出巡的仪仗队,随甸伯驻扎在虞邑拱卫都城。“山神显灵了”鏖战中的唐渊突然和唐好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芮城的登人武卒望着自己的军队赶到支援,早已行将崩溃的军心一下子重新振奋起来,奋力砍杀敌人。飞狼骑们原本以为马上就能取胜,见赤甲军到来,一时间慌乱起来,有的干脆拔马而逃,有的则放下兵器跪地求饶。哈桑儿急的在马上喊叫:“不要乱,一起撤。”
可还有谁会听他的。一个落马的飞狼骑兵看见哈桑儿就在自己旁边,一下子跃起把哈桑儿踹下马,自己骑着哈桑儿的马一溜烟的冲出了战阵。摔在地上的哈桑儿则被围上来的芮城登人砍作数段。这群之前从未杀过人的芮城登人,现在像狼群看见羊群一样一齐冲将上来,浑身鲜血汗水泥土染杂在一起,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吓得几十个飞狼骑像失了魂一样往西方逃窜。此时赤甲军的十二驾战车也飞驰过来,尾随溃兵追杀上去。唐好骑在马上,手中双钺翻转如飞,一个个围将上来的飞狼骑都被他砍落马下。她的眼里只有仇人,现在已经是神挡杀神了。高亢的战歌传入百夫长的耳中,令他突然分了神,就在这刹那间,唐好左手钺横劈过来,百夫长猛然回神低头躲闪,慢了分毫。只见那钺劈在象征着百夫长战功的头盔上,擦着头皮过去。头盔被劈为两半,百夫长的头皮也被削掉一片,连同着一髻髡发掉在地上,疼的他是嗷嗷大叫。唐好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右手随手一招上挑,百夫长又赶忙提缰挺身,人是躲开了,可那胯下战马却遭殃了。那战马自前腿胸腔至脖颈处被划出一个十来寸的口子,鲜血涌出喷溅到唐好的脸和身上,马未及嘶鸣便侧翻倒地。百夫长一下子从马上被撂了下来,破口大骂:“死丫头,不讲规矩。”
所谓的规矩是战场上敌我双方一个不成文的默契约定,交战时步兵对战骑兵可以杀伤马匹,但是骑兵对战则不能伤到对方的战马,否则会遭到对方和己方的鄙视,胜之不武败则有愧。但是商军中马匹数量有限,骑兵很少,一般登人武卒不太懂得,但是像唐好这样的久经战阵的将领她是知道的。知道还要这么做,唐好是一心为母报仇,早就不管不顾了。唐好依旧面无表情,任由马血顺脸流下,冷冷的说道:“讲规矩,你个戎贼也配。”
说着便提马前蹄踏向百夫长,百夫长也顾不上姿势难看,一个狗翻身躲开了。为了拉开距离,连滚带爬的翻出两丈来余。此时局势已然明了,土方的一切计划都已经落空,这百余飞狼骑也损失殆尽。原本跟着百夫长围杀唐好的骑兵现在就剩下三人两骑,畏于唐好的气势不敢上前,任由自己长官一身的狼狈。而那边赤甲军的战车也冲将过来,三人相互側视,眼神相交心领神会,齐喊道:“撤”!!三人并作两骑,头也不回的往西北方策马狂奔。百夫长还不及反应过来,那三人早就远在十数丈外了,气的百夫长指着背影破口大骂:“小崽子们,竟然扔下老子,看我回去活剥了你们。”
可是唐好是不会给他活剥别人的机会了。就在百夫长叫骂之际,唐好又御马而来,百夫长连忙又是一个狗翻身躲开,并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狼牙杵横在胸前。狼牙杵就是五尺左右前段包裹着密密麻麻铜刺的木棍子。土方铜矿稀缺,冶炼技术也不如商国,近身兵器较为粗劣,唯独战马射术强于商国,也正是靠着骑兵的机动性,才敢在北地猖獗。再看唐好这边已回转马头,又一次朝着百夫长冲来,两次三番分明是在戏耍百夫长。百夫长气的是嗷嗷大叫,陡然间又聚精会神摆出架势等着唐好再次冲锋。唐好又一次提马冲来,百夫长这次没有躲闪,而是迎马而上,待马即将近身之际突然蹲下横扫狼牙杵。那战马一路狂奔到芮城,又鏖战多时早已是精疲力竭,只是唐好一门心思都在这百夫长身上,未曾察觉战马即将油尽灯枯,面对这记横扫,战马再也无力跃起,前蹄被狼牙杵击中翻滚栽倒,唐好也被甩将出去。即使是战马栽倒千钧一发之际,唐好也不顾及自身能否安全着地,而是在百夫长后背用力砍出一道血口。此时此刻这二人早就不是在格斗,而是在搏命了。唐好站起身,将嘴里的沙土搅和着嘴角的血水一齐淬了出来,只见左腿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一缕缕血泥挂在他那件名贵的貂皮袄上,他自傍晚至今水米未进,连续奋战,此时也已精疲力尽了。那边百夫长背上,头上鲜血直流,他知道要不能速战速决,自己就算不死在唐好手里,这血也怕是会流干。二人心里都清楚接下来就要一击决生死了。二人谁也不敢妄动,而是缓步逼近对方,就在二人相聚不过五六步时,唐好突然冲着百夫长身后喊道:“阿兄快放箭!”
百夫长一惊猛回头望去,身子已侧出些许做出躲避姿态,可身后黑漆漆一片,空无一人,再回过头来,一柄铜钺已飞至面前,本能的横杵格挡。可那铜钺势大力沉,刃口锋利无比,岂是一根木棍所能经受,“咔”的一声狼牙杵被齐口截断,紧接着是“噗”的一声,铜钺宽厚的刃口已经嵌入百夫长的左肩。痛感未及百夫长大脑之际,唐好也已抵进身前,随后左手钺砍中百夫长的右膝盖,百夫长单腿跪地之时唐好已从他的左侧闪至身后,同时随手拨动他左肩上的铜钺,另一只铜钺也从右肩斩落,“噗~呲~!”
百夫长双臂齐刷刷向两侧飞出,哀嚎声直冲星空。唐好这一连贯的动作如疾风闪电,直到双臂被斩下百夫长才感到巨大的疼痛。此时的他已是一具行尸走肉,唐好站在他身后,冷酷的说道:“今天也让你尝尝我母亲的痛苦。”
说罢,转身向着芮城走了几步,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口中一直喃喃的说着:“母亲,女儿给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