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烈对于自己姐姐的亲事显然比盛炽更加有兴趣,一探听完就立马飞奔至姐姐的闺房,将这爆炸性的新闻告知了自家姐姐。
“什么?陈三少爷?”比盛炽更惊讶的是嫣红,嫣红瞅着自家小姐,回想起赴醉仙楼之约那晚看到的那幕,那个叫什么香的歌女倚着陈三少爷,而陈三少爷丝毫没有推拒之意,包厢内的暖香酒气透出来,那种堵心堵胃的气息让嫣红嫌弃至今,嫣红当时也刻意瞅了小姐一眼,虽小姐表情未起什么波澜,但眼里的不喜,那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出来。
所以,乍闻有人为陈家三少爷上门提亲,嫣红觉得一阵紧张,心里认定这三少爷人品不行,家世不行,地位也不行,怎么着也比不上宋少爷。
所以嫣红小声的在盛炽耳边耳语道:“小姐,我觉得还是宋少爷更好!”
“可是,我看爹好像挺愿意的。”盛烈道,“陈家的聘礼是东华街、东阳街的三个铺子,还有靠近宋家载墨园的那一百亩地,听说还送姐姐一个四进的宅子。”
嫣红捂着嘴,觉得少爷口中蹦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可怕,就连她嫣红都知道,盛老爷子有多稀罕这陈家的聘礼,这比起宋府的“净宣”秘方,不相上下啊!
“爹前段时间还想着要筹些钱置块大点的地,然后在明年入夏时扩展园子。还有还有,刚刚管家偷偷跟我说陈家东华街那间铺子可是日进斗金的呢,我看爹那眼睛都在放光呢!”盛烈还在描述自己听到看到的,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挂满了对八卦的热情。
“啊呀,少爷,陈三少爷没有宋少爷好,小姐要是嫁给陈三少爷可是惨了,我觉得嫁给宋少爷好,宋少爷长的多好看呐!”
“可是,不是说姐姐回绝了宋家的亲事了吗?”盛烈有些不解,他觉得姐姐回绝了的亲事,那么必然就不是一门好亲事。
“其实,其实我觉得宋少爷只是自己上门来征求意见,并不是正式请人提亲,还作不得数的,小姐想好了,还是可以有机会改变主意的。”
盛炽一直没说话,说到陈三少爷她便想起了陈果,现世里自己的未婚夫,如果费尽千辛万苦,自己要回去的那个时间点正是自己与陈果的婚礼,那么为什么在这世里自己不索性嫁给陈三少爷呢?
想到在这世里如果一定要与人成婚,她竟觉得陈三少爷会比宋定之更能让她接受,宋定之与自己一直敬畏的老板沈远之实在是太像了,像到让她一直有心理隔阂,而陈三少爷虽然远不如陈果那般让自己喜欢,但他必竟长了一张陈果的脸啊!
可是,陈三少爷毕竟不是陈果,他会在初次见到自己时露出轻浮的笑来,他也会寻欢作乐召妓狎戏,他只是陈府的一个三少爷,甚至他们陈府此次提亲的目的,恐怕比宋定之更加不纯,这若仅因为相像就择其婚配,这一世尽管是镜中水月,却也难免最终落个悲戚。
陈家的媒人被打发走了,盛老爹却并没有跟盛炽提及此事,盛烈只看见了盛老爹的欢喜,却没看见盛老爹的表态,所以,盛炽只能自己揣摩自己老爹的意思,她猜盛老爹应该是没有拒绝的,不过应该也没有同意,他应该在等,等着宋家的进一步表示。
盛老爹是个贪心的,有了明码标价意料之外的大收获后却还想暗中再博上一博,想要利益最大化的将女儿卖个好价钱。
而盛炽也好奇,好奇着宋家是否会有下一步。
这份好奇在一场大雪后的初晴,得到了解惑。
宋家的马车停在了盛家门外,宋家仆人很是客气的向盛家门房说明了来意,门户飞快的朝盛老爷所在的方位奔了去,一番通报后,盛有德按捺不住内心的迫切,在房中踱步了好几个来回,让门户将宋家仆人安置好,便亲自去找女儿盛炽去了。
盛老爹来的时候,盛炽正在房中练字,虽雪后初晴,可天气依然十分寒冷,她压根儿没有料到宋定之会遣人来约见自己,于是为打发无聊,正在临摹宋定之给自己那张纸笺上的字迹。
待听得盛老爹说宋家的马车候在门外时,盛炽神情一愣,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到是她身后的嫣红笑的跟这天天气一般,如雪后初霁。
盛老爹反复交待了盛炽要如何观察怎样记住所有细节,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叹气,恨不得自己亲自替女儿去,又恨平日里不让女儿自家产业,事到临头就怕因为不专业而漏掉了关键步骤。
盛炽一边听着盛老爹的碎碎念,一边让嫣红折腾着穿着打扮,等一切妥当了,方才站起身来,与盛老爹道:“爹,我会将全部步骤以及跟宋定之说的每一句话都转达给您听,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盛老爹到是没想到自己女儿还会提要求来,于是露出微讶之色,可又心急事情能否顺利进展,于是也不多加计较,甩了甩手让女儿说。
盛炽慢条斯理道:“我恳请爹不要将我嫁给陈三少爷。”
经过近段时间的反复思量,她觉得尽管陈三少爷是她最愿意婚配的对象,可他仍然不是陈果,禀性相差太多,实在不宜托付此生。
盛老爹没想到盛炽提的是这个要求,一时语塞,这段时间他未向盛炽提及此事,就是还有自己有一番计较打算,现在盛炽不但摆明面上来说,还表示不愿意,还以此作为条件来对抗,这让他一时难以取舍。
可是宋家的马车就外面,若这次又推拒了邀约,那他盛家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得知宋家造纸的奥秘了,他盛有德就会永远成为盛家的不肖子孙,自己也无颜去见地下列祖列宗,相比起陈家抬出来的嫁妆,他还是更想知道宋家的净宣方子。
“好吧!这事待你回来后我再去跟陈家说说。”
“我说的是拒绝!”盛炽不想给机会让盛老爹打马虎眼。
盛有德眼一瞪,凶道:“哪有这样跟父亲说话的?你的孝道呢?你的女德呢?再说婚配之事向来由父母作主,你爹我看在你死去的娘的份上给过一次你作主的机会,是你推掉了宋定之的求亲,你现在都快十八了,已经算是老姑娘了,你堂妹都生第二个孩子了,再也容不得你任性了。”盛老爹吹胡子瞪眼的开始长篇大论,盛炽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打算来个充耳不闻,也摆足了架势,大有今天老爹若不同意就不出门的意思。
盛有德看这情形,急的跳脚,心里揣摩着等事毕之后再来收拾这个女儿,于是拉下面子,缓和了语气道:“炽儿你还是先去载墨园,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我答应你,若是你实在反对的婚事,爹就不为难你,这样可以吗?”
“好,这么些年来,爹要我做什么我都肯为爹去做,也希望爹能多包容女儿。”
话一说完,未等盛老爹回味这话中的含义,盛炽就领着嫣红跨出闺房。
正在前厅饮茶的宋家仆人,盛炽已见过几面,此人见盛家小姐步出厅来,不敢怠慢地搁了茶杯就上前请安引路。
出了厅堂大门,外面虽已放晴,却仍有大风不止,白雪皑皑的堆满道路,围墙上偶有散雪扑簌落下,盛炽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心想这真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天气,当然更不是一个适合造纸的天气,真不知道宋定之约见安的是什么心。
宋家安排的马车里置的十分暖和,垫着长毛地毯,座凳上铺着厚实的棉垫,车里有烧着炭火暖炉,一旁还备了点心与热茶,十分的贴心。
嫣红对宋家的好感度再次攀升,待坐定后不久,便隔着帘子与宋家仆人聊起天来。
“外面的大哥真是费心了,这马车里布置的真是太暖和了,就是要辛苦大哥在外面受冻呢。”
宋家的仆人回应道:“哪的话,我家少爷特地吩咐的呢,务必不能冻着盛小姐,这茶点还是他特地让厨房做的,糕点应当相当的香甜酥软,盛小姐可以尝尝呢,宋家厨子手艺是很不错的。”
嫣红这么一听,便拈了块糕点递给盛炽,盛炽瞪了嫣红一眼,接过来尝,觉得这糕点的口味确实不错,盛家的厨子就肯定做不出这样的点心来,连外面也不一定有得卖。
“宋少爷真是很贴心啊!”嫣红在盛炽耳边轻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贴心?盛炽白了一眼嫣红,想当初,她在宋家的那些时日,可完全没有感受到过宋定之的贴心,也从未品尝到这样好吃的糕点,宋家的厨子手艺有多不错,她在那段时间里一直没有品定出来。
马车一路行至城郊,因为积雪较多,花费了不少时间,赶到载墨园时,已近晌午,马车停在载墨园大门,嫣红掀开帘子扶自家小姐下车来时,便见载墨园门外除了宋家赶车的那个仆人外,还站了一人,此人身姿笔挺,披着大麾,面色被雪光映的通透如玉,薄唇轻抿虽未带笑,可是一双眼睛满盛光芒,灼灼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