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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先生笑了,道:“虎仲先生愿留,在下求之不得。惟大子必倚门而望矣。”
虎仲先生道:“先生苦心相留,又易释之,是欲辱臣?”
郭先生道:“非辱也。臣入管邑,但保君上祭祀平安,余者非所计也。既得先生之计,使命得达,臣礼敬先生之不暇,焉得其辱也!”
虎仲先生想了想道:“如此,臣当辞去。”
不待郭先生做出反应,即从座起,越窗而出。
郭先生等虎仲先生走后,从怀中掏出一小段石墨,从内衣上撕下一小块布片,在布上写上几个字,让郑安平等二人进来,把布条塞进郑安平的头发中,对郑、粟二人道:“汝二人立即驰回大梁,务在早朝前,面见君上。”郑安平道:“吾二人皆离,只余先生?”
郭先生道:“吾自稳如泰山,子勿忧也。”
两人不敢多言,出门后,各牵了一匹马,准备了草料和水,城主吩咐打开城门,二人上马,消逝在茫茫黑夜中。 郭先生并没有出去送二人,仍然安静地坐在豕三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火把渐渐地熄灭了,房间里也陷入了黑暗…… 郭先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不多久,从窗子外又翻进来五人,全身着黑装,轻巧得就如同五片雪花。郭先生与他们耳语几句,打开门出来。对逆旅主人道:“此房有贼出没,凡诸人等,不得靠近,否则以通贼论。”
逆旅主人喏喏连声。城主在旁边也连吓唬带威胁,一定远离这一房间。
郭先生对城主道:“半宿未眠,实困倦矣。愿以归。”城主连忙在前面带路,引郭先生回自己的房间。路上郭先生严厉地道:“今晚所见,愿城主忘之。是夜也,城主但安卧,无他故!”
城主连忙应承。
进入自己的房间,郭先生先打开窗子。五名黑衣人齐齐都至。也不多言,沿着柱子直上房梁,只一瞬间,便散于宅院的各个角落。少时回报道:“院中但祖孙二人,未见他人。二人皆熟睡,未见异动。城中行动但有巡夜者,余无他人。”郭先生点头,道:“可再探适间逆旅及城主府。”
五人翻窗而出。郭先生侧卧于草席上,拥衾而眠。
约一时,一名黑衣人翻窗而入,道:“城主府大,难尽窥。逆旅人未眠,不得入也。”郭先生睡着了似的,道了句:“可!”
黑衣人翻窗而出。
随着公鸡啼叫,一家家的门被打开了。郭先生步出房间,在院中活动。逆旅主人也出来了,见了郭先生,点头打招呼道:“客家早起!”郭先生回应道:“店家早起!”
老者道:“夜来客家安睡!”
郭先生道:“一觉至此!”
老者道:“奈何未见余二大夫?”
郭先生道:“彼有公务,连夜起行。”
老者道:“老朽昏聩,竟然不知。”
郭先生道:“可知长者高卧静安,必是福寿之人。”
老者道:“籍客家吉言!”
郭先生道:“闻道城中有兵剑者,可得而闻乎?”
老者一愣,心怀疑虑道:“客家询兵者何?”
郭先生道:“无他,但欲得用也。”
老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实情,道:“客家与城主交厚,此事可咨于城主,必有所得。——万不可言闻于吾也!”
郭先生道:“谢长者指教!若得一短棍或竹竿以代剑,其可得乎?”
老者可能觉得一根短棍应该没啥,就到一间耳房中,抽出一支短棍出来,道:“此杖本欲代车,故留之,先生若爱,尽可取去。”
郭先生接过短棍,明显是被折断了,只剩三尺长短,上边还有明显的削砍痕迹。郭先生也不说破,从怀中掏出一钱,道:“甚感长老。愿与长老代果。”
老者没想到郭先生还能给钱,道:“一只顽棍,能值几何,要客家钱。”
郭先生道:“棍甚趁手,长老且留。”
老者也就把钱收了。
郭先生执棍在手,摆了个架势,舞了趟剑,收势之后,听得门外一声喝彩。郭先生看时,却是城主过来了。城主击掌道:“先生一望,恂恂然儒也。然舞剑也,虽贲、育何加!”郭先生把棍扔在地上,拱手道:“城主之誉,臣何能当!夜来眠安否?”
城主见郭先生暗打眼色,便道:“夜眠甚安!先生安否?”
郭先生道:“一眠而觉,神气清爽!”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城主道:“敝宅粟成,先生同进。”
郭先生道:“容某更衣!”
把棍捡进屋去。少时出来,虽然还是那套衣服,却也结束得齐整。出了门,进了城主府,堂上已经将早餐摆下,这次却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人对食。
郭先生道:“贵邑壮丁,可得百人,稍加习练,即成精锐。是故愿城主教我。”城主道:“微庶敢倾肺腑,愿先生静听。夫得民兵者,要以农家,勤耕南亩,重于守家。敝邑多商贾,行走天下,家中惟老小。若先生所居之逆旅,只一祖一孙,其父与母皆在外也,岁一归乃至数岁才一归,何得为兵?”
郭先生道:“户之常在者,有几?”
城主道:“前者书册,登为农册者,不过三几户,余皆兼也。”
郭先生道:“既兼也,宁勿护国保家耶?”
城主道:“非敢望也。敝邑之初,亦设春秋之狩,然常备之兵,只臣子四五人。何者?皆以备兵事苦无功,而不为也。”
郭先生道:“若令业商者捐兵以代,何如?”
城主道:“业商者最喜计较。若捐兵过之,则或备数;若捐兵不足,则无兵矣。”
郭先生道:“城主诚老成之谋也。”
城主道:“非敢言谋,主城十余载,冷暖自知!”
郭先生道:“今日三牲或至,可令乡里城头观望,以便迎候。”
城主道:“何以迎之?”
郭先生道:“凡所见者,必就地伏拜。稍有冲撞,其状难言!”
城主道:“既如此,餐后臣即击鼓聚众,先生其详言之。勿令众人触法也。”
郭先生道:“甚赖城主!三牲之牢设于何处?”
城主道:“设于他处臣皆难安心,但置于敝宅,则庶几矣!”
郭先生道:“先生费心!”
两人吃过早餐,登上城楼,城主擂响鼓声。城内的人知道有事宣布,纷纷聚到城下。 城主高声道:“今日,大梁将祭祀所用三牲送到城中。三牲乃是神物,不可冲撞。大梁郭先生恐吾等无知,专一相告相迎之事!”
郭先生几乎没有高声说过话,刚大声说了声“三牲”,即呛得咳嗽,引得众人皆笑。城主只得道:“先生小声,臣等传达!”
郭先生这才用正常的语声道:“三牲,即牛、羊、豕。”
城主高声转述道:“三牲,乃牛、羊、豕。”
郭先生道:“祭礼所用者,盖牛犊、羊羔、豚娃!”
城主道:“祭祀所用者,乃小牛崽、小羊崽、小豕崽!”
郭先生道:“毛色鲜亮,形体周正。”
城主道:“要长得周正!”
郭先生道:“食之以山珍,饮之以琼浆。”
城主道:“用最好的水料喂养!”
郭先生道:“其性通神。”
城主道:“这样就通神明了!”
郭先生道:“三牲之入城也,” 城主道:“三牲进吾城来,” 郭先生道:“吾等凡夫皆需伏拜,” 城主道:“吾等凡人都要伏拜于地,不许看!”
郭先生道:“但有冲撞者,必杀以殉!”
城主道:“如果看了,就是冲撞神,杀!”
城下有人道:“小儿误看奈何?”
郭先生道:“杀勿赦!不敢欺神也!”
城主道:“一样杀了!故其父母当小心了,看管好自己的儿女,否则……” 城下有人愤愤道:“得非欺乎!宁吾等欲得其三牲乎?何欺之甚也!动辄杀人,并及小儿!”
郭先生道:“是故大梁城内,三牲专有神道,帷幕所遮,众人回避。”
城主道:“大梁城内,三牲有专门的神道,用帷幕遮挡,众人回避。”
城下之人道:“是日,吾等皆回避可乎?”
郭先生道:“三牲今日必至。愿众乡里闭门塞户,慎勿偷窥。”
城主道:“三牲今日将至,众人回家闭门塞户,万不可偷窥。”
郭先生道:“或有偷窥者,若其人未殉,祸将及国!”
城主道:“若有人偷窥,他没被发现,全城都要跟着遭殃!”
话刚说到这儿,勿见长城那边,三骑马正急驰而来。郭先生疑惑地停下来,往那边看去。渐渐地近了,眼得清楚,这三骑都是王家的装束。这下连郭先生都有些慌了。连忙让乡里散去,自己和城主赶下城来迎接。 三骑驰到城外,见只有两人立在道旁,叉手当胸,其中一人便问道:“哪位是郭先生?”
郭先生连忙应承道:“微庶郭氏!”
那人道:“臣等奉魏相之命,专来视看三牲之所。”
郭先生不知凶吉,只得应道:“请中官歇马!”
三人跳下马来,郭先生和城主连忙接过,牵着马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