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瞧瞧。到头来,还是得看咱亲戚。你们这些旁人,从来不知道,让咱省省心。”有人捧场,朱元璋还是很高兴的。
事实情况却是不容乐观,现在的大明朝廷,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即便坐拥东南赋税几个大省,但这些赋税根本不足以支撑大明朝全部的开支。
“曹国公愿意自出钱粮,领兵北伐。臣仍然觉得不妥。自开春以来,皇上两次北伐。而北伐之后,却无成果。皇上,您若执意要北伐,臣只能先行告罪。”夏元吉是个硬骨头,曾经朱棣都拿他没办法。这个人有能力,头还特别的铁。
朱元璋彻底生气了,在洪武年间,根本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要知道,整个朝廷,都一直是他说一不二的。
现在可好,来了个夏元吉,还是他朱棣手底下的人。处处和朱元璋对着干,堂堂一个户部尚书,张嘴闭嘴就是没钱。那对朱元璋来说就是,要你这个户部尚书还有什么用。
朱元璋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夏元吉,“来人,把他的官服给咱扒了。再拖到外面,仗责三十。”
周围安静下来,曹国公李文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有些人目瞪口呆,有些人却是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的,基本上都是原来洪武一朝的人。对于朱元璋的脾气,他们可太了解了。今天上朝,下了朝就不一定回的去了。
站在朝堂上,今天和昨天的人不一样也都是常事。在洪武二十八年,短短一年,朱元璋就换了四个兵部尚书。
而最后那个,也在洪武三十一年时,被朱元璋给送走了。
夏元吉也是一愣,随即冷静下来。他没有反抗,而是跪在地上,“皇上,臣洪武二十三年进士。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做了三朝的户部尚书。户部的情况,臣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如今,长江以南,水灾频繁,朝廷已经下旨减税免税。减免了四省的税,户部还要维持朝廷日常开销,早就已经是入不敷出了。皇上,您今天就是打死臣,臣也拿不出钱让您北伐了。”
说完,夏元吉深深的拜了下去,脑门重重的磕在地上,渗出血迹。
随后,夏元吉起身,慷慨大方,大步走出殿外领刑。
殿外,传来廷杖的声音,却没有夏元吉的声音。李文忠偷偷朝外头看去,只见夏元吉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于谦看了一眼曾经的同僚,又看了一眼朱元璋,想要为夏元吉求情。而朱元璋似乎是看穿了于谦的想法,冷冷的说道,“若是有人敢求情,照同罪论。”
在刚刚夏元吉的话里,朱元璋听到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他极其厌恶这种感觉,被人威胁的感觉。从小到大,他就是不停的被人威胁。先是元廷,又是郭子兴。那时的他,身不由己。现在的他,手握重权。
打完了,夏元吉被拖了进来,奄奄一息。
“咱再问你,户部有钱吗。”朱元璋没有关心夏元吉的伤势,而是再问夏元吉。
而夏元吉仍然是摇摇头,“回皇上,户部没钱。臣说了,皇上今日,就是打死臣。臣都是一句话,没钱!”
朱元璋大怒,扔出自己的笔筒,摔在地上,“来人,把这狗日的,拖出去砍了。”
“皇上,夏元吉许是打昏脑子,说胡话呢。”李文忠看不下去了,急忙跪下。
于谦不敢说话,但他向李文忠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朱元璋向来是对自己的亲戚十分的宽容,这个时候让李文忠出面说话,确实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皇帝扔笔筒,这是要给大臣定死罪。
夏元吉惨笑一声,“下官多谢曹国公了,只不过今日,曹国公不必为下官求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明开国立祖,能在太祖洪武皇帝底下做这个户部尚书,也是值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快和皇爷认罪。”李文忠急了,大声呵斥夏元吉。
周围的大臣们也有着急的,就是原来的永乐、洪熙、宣德三朝的大臣们。他们手足无措,互相看着。
“杨阁老,你这不说话?”有人看向了杨士奇。
杨士奇久居官场,论资格,可以说要比夏元吉还要老。而且,在地府之中,杨士奇还是很得朱元璋的欣赏的。
杨士奇微微一笑,摸着自己胡子。这看似是朱元璋在恼怒夏元吉,实际上却是一场闹剧。
就是通过这一种方式,朱元璋正给自己立威呢。即便他是太祖,即便他是大明朝的开国之君。可越往后,他就要面对越来越多的后世之君的臣子们。
为了能更好的驾驭这些后世之君的臣子们,朱元璋正是通过这种方式。
“别急,让皇上打一打,出出气就行了。皇上乃雄主,必不会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为难臣子的。”杨士奇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慢步走向李文忠。
“曹国公,还请行个方便。”
李文忠点点头,骂骂咧咧的把夏元吉拖出去,在交给侍卫的时候,低声嘱咐,“小心着点打,打坏了,老子饶不了你们。”
侍卫小心翼翼的扶着夏元吉,后者临走前,回头看一眼李文忠,“曹国公,今日之事,多谢了。日后自当登门道谢。”
李文忠没有说话,站在原地,脑子里突然有了别的心思:北伐时,若是能让开平王带上九江。靖难之耻,说不定能给洗刷了。这夏元吉、于谦今日欠我这人情,不如就让于谦向皇爷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