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左丞相又被皇帝叫走议事,右丞相见了心里不是滋味,然后他又看见郑远和九皇子有说有笑的。
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九皇子可以这么快接手礼部的事,为什么自己在科考前在礼部的动作都不起作用。
回到家中,右丞相气吁吁地将官帽扔在桌子上,一拍桌子说:“真是岂有此理!本朝以右为尊,皇帝却处处倚仗左丞相那个老匹夫!”
原本元光帝在位时,右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清流派捧着左丞相,其他人都是围绕着右丞相转。
元光帝也是十分信任右丞相,大权在握的右丞相如今尝尽倍受冷落的滋味,这般落差令他无法接受。
加上原本跟着他的人一个一个的站到对面阵营,让他很是憋屈。
右丞相的正妻崔氏倒了杯茶递给他,随后又将他的官帽收了起来,温声问:“老爷今日怎么生得这么大的气?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人已经身居高位,不妨换个角度想,之前操劳了那么久,今时今日就当是休息休息了。”
右丞相眉头紧皱指着崔氏说:“没见识的妇人!”
说完他甩着袖子转身去了妾室那里。
崔氏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收拾桌子。
不同于温婉的崔氏,右丞相最疼爱的妾室是个没什么头脑又爱娇的,那妾室听了右丞相的话,两眼一红心疼的说:“那皇帝也太没眼光了,左丞相那个老顽固哪里比得上老爷您呢?老爷您别生气,妾身给您揉揉。”
软玉在怀,右丞相的脸色好了不少,他冷哼一声,说:“一个过去不受宠的皇子,这当了皇帝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都不清楚,草包一个!”
“就是呀,老爷何必跟一个草包置气?也是老爷您大人有大量。”
妾室娇滴滴的说:“妾身可受不了这委屈,直接辞了官去,事情一推,看他怎么办。这太上皇还在呢,让天下人看看,这当今皇帝是如何苛待老臣的。”
妾室说的这些话,正是这几日听下人们议论时说的话,叫她学了过来。
她学的无心,右丞相却听在了心里,他面上不显,捏着妾室的手调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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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右丞相想要告老还乡的折子就递到了皇帝面前。
赵渝毫不意外,随意翻看了下,又看了眼右丞相,慢悠悠地开口:“右丞相如今五十有八,年事确实高了些,既然想告老还乡,那朕也不好挽留,准了。”
比右丞相还大两岁的左丞相直接笑出声来。
这个右丞相本事是有的,可以说是满腹诗书,只可惜,被权势蒙了心,对老皇帝是极尽谄媚之能,将老皇帝的心思揣摩的透透的,靠着阿谀奉承一路爬到右丞相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右丞相没想到赵渝竟然一次都不挽留,不由得愣住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愣是没机会说。
历朝历代大臣辞官皇帝当挽留三次,可皇帝这么干脆的答应了,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说是他做了什么引得皇帝不满。
他现在虽说手上权力小了很多,但是他一旦抽身离开,皇帝怎么就有把握不会出差池?
右丞相眼光向左侧望去,一个大臣接触到右丞相的示意,立马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右丞相尚有余力为朝廷、为陛下分忧。且右丞相入朝为官三十余载,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太上皇在位时便对丞相颇为倚重,朝中大小事宜丞相都烂熟于心,如今丞相未及花甲,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望陛下收回成命!”
朝中陆陆续续有一部分人跪了下去。
赵渝并未理会这些人,而是问:“左丞相,你怎么看?”
右丞相眼皮一跳,看向左丞相,但左丞相并未看他。
左丞相出列道:“臣愚见,右丞相是自己上书要告老还乡的,陛下答应了不过是应了右丞相自己的请求,没有收回成命一说。”
“所以还得看右丞相自己是否想留下,不过臣想右丞相既然上书乞骸骨,想必是身体有恙,折中的办法就是陛下准许其先居家养病,并派遣宫中御医为右丞相看病,待养好身体再为陛下效力。”
“行,那右丞相先居家休养,朕派齐太医去为你调理身体,待卿身体好了再考虑去留吧。”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就定下了右丞相“居家养病”的事,压根没给右丞相开口的机会。
谁让右丞相自己在折子里写的便是感到年事已高、身体抱恙,感到力不从心呢。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顿时哑了声,不知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右丞相。
右丞相嘴唇抖了下,心知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缓缓跪了下去叩谢:“臣领旨谢恩。”八壹中文網
赵渝又道:“既然如此,就先由左丞相代理右丞相事宜,有劳爱卿多费些心了。”
左丞相干脆利落的跪下道:“臣定不负陛下嘱托。”
又对右丞相说:“右丞相且安心养病,我会替你将事情处理妥当的。”
安心个鬼!右丞相心中骂娘,面上还得勉强笑着应承:“有劳左丞相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沈霖自然是不懂的,看右丞相的脸色也知道这个人应该不是真心想辞官的。哪成想皇帝直接应了,还顺便让他回家养病。
沈霖乐的不行,笑的眼睛弯的跟月牙儿似的凑到赵渝耳边小声道:“皇上他这是不是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知道赵渝不能回答他,沈霖自己自问自答:“我觉得是,看他一脸懊恼的样子,肯定是打了什么坏主意没成,老了老了,还一肚子坏水。”
左丞相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是开国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过硬的本事让爱好面子的老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用他,好成就自己选贤用能的好名声。
赵渝一直想动右丞相,可不能过于强硬,右丞相与世家大族联系密切,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好略施手段,让接连受到冷落的右丞相自己送上门来。
正如沈霖所说,右丞相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下朝后,右丞相快步往外走,完全没有身体抱恙的样子。
“右丞相留步。”日日与自己作对人的声音右丞相一听脸色就黑了,埋头向前走装作没听见。
左丞相摸了把胡子,加快走到右丞相身边,道:“右丞相且慢些走,您身子骨不好,走快了当心岔了气。”
右丞相没好气皮笑肉不笑:“不劳左丞相担心!”
这个“左”字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般。
左丞相完全不把右丞相的黑脸放在眼里:“这话说得的,老夫当然要担心了,你这要是一直抱恙,那老夫这担子可就太重了。”
右丞相用力甩了下袖子咬牙启齿道:“你放心,自然不会让你担太久!”
说完扭头就走。
左丞相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轻声一笑自言自语道:“能担多久可不是你说了算。”
得皇上说了算,哦不,要看太医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