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一看曹文诏脸上,那欲语还休的表情,就能够知道曹文诏的想法和心思。有一说一,还是大明顽疾沉疴,实在是太久了,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大明除开九边之外的其他卫所,现在大部分都已经糜烂不堪,基本没啥太大战斗力了。曹文诏久居行伍,见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自然也对自己这个天子,想要带人去亲征辽东那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食指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椅子扶手,朱由校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看向曹文诏说道:“曹将军,谁说天子亲征,就非要出城主动迎敌的?”
“如今建奴势大,大明势微,朕又岂会带着大明的大好男儿,去打开城门和坐拥天时的建奴硬碰硬。”
“所以曹将军,不知你快马加鞭,可否在十一月中旬之前,赶到宁远城,让袁崇焕封城许进不许出,严查暗探,同时让袁崇焕去将辽东大部分的火器,火炮,全部调集到宁远?”
一听到朱由校说到火炮,又提到了擅长打炮、运用炮兵的袁崇焕,曹文诏的战场经验瞬间就奏效了。宁远是一座坚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孙承宗和袁崇焕,可能打仗这事儿上边,表现得挺一般,然而他们修筑防御工事的能力,确实是天底下说得上号的。关宁锦的防御线,在彻底被送出去之前,一直都是建奴心中最大的刺。如鲠在喉!这一点,曹文诏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在听到朱由校的这一番话之后,曹文诏一摸自己的胡子,喜笑颜开道:“陛下,您的意思是,不仅仅要让孙阁老待到您御驾亲征,而且还要让袁兵备调集火炮,准备打一波防守反击?”
“轰他娘的一波?”
朱由校看了看曹文诏,点了点头道:“没错,而且京师中,如今也有了新式的火器,足以精准的在万军之中刺杀敌军主将,所以这一战,朕准备亲自当鱼饵,诱骗建奴倾巢而出,围攻宁远城!”
建奴的行军习惯,曹文诏久在边关又如何不知,虽然说努尔哈赤等真正的首领,不会出现在冲锋的第一线上,可是同样的,他们也决计不会离的太远。因为军纪这个东西,不仅仅只是大明军纪涣散,建奴的军纪,其实也差不多。甚至比起明人而言,建奴更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狼王不想着第一个去狩猎,做主攻也就算了,又怎么可能一场战斗中,狼王都不带出手的呢?“不知……陛下可否让我见识一下,这新式的火器……”曹文诏听到朱由校说有新式火器的时候,耳朵就竖了起来。大部分的大明战士,之所以能在夏天秋天,和女真打的难舍难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明军大规模的火器使用。毕竟像是曹文诏这样,单人独骑敢于在敌军之中冲上几个来回的猛人,还是不多的。可即便是敢单人冲阵,曹文诏也不觉得自己能正面挨上火炮的弹丸还能活下来。既然天启帝说,已经有了新式的火器,而且还能万军之中精准的刺杀敌军主将,那么曹文诏自然想着,能不能先了解一下这新式的火器,避免日后,莫名其妙的挨了黑枪。有一分提防,总比完全不知情要好。看着曹文诏脸上好奇的表情,朱由校挑了挑眉道:“一会新城侯到了,朕看看京营卷宗之后,带你去西苑,曹将军可在西苑见识见识朕所说的新式火器,同样,也可以在西苑武库取一把自己的趁手兵器,算是朕赐你的,以作防身杀敌之用!”
“今日,朕得曹将军,如昔日曹孟德得典许也。”
“曹将军,可愿为朕之典许?”
听天启帝说要赐自己兵器,曹文诏连连摇头道:“陛下,我不需要兵器,京中所谓宝刀名剑我也见过不少,真的不如我昔日在故乡找铁匠打造的百炼刀。”
“更别提我这次回京之后,在京营中,看到的是无数京营袍泽们,手中的武器,甚至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旧腐朽之物。”
“虽然我知道,陛下赐我的武器,应当是陛下的珍藏,也是陛下对老曹我看重和喜爱的方式,我自然会以命相报。”
“可是,陛下赐我一把武器,我也只是拿去府上供起来,倒不如趁此机会,老曹斗胆,请求陛下大验天下兵备,看看有多少,是不合格不合标不能用的!”
“而后重整军备,让大明战士,有甲可着,有刀可舞!”
“军人,是要为国征战的,是国家最锋利的獠牙和利爪,可如果连军人的武器,甲胄,都不堪一击的话,这獠牙和利爪,也就是个笑话了。”
虽然说一时没想明白这典许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曹文诏很清楚,曹孟德是何许人也。乱世之枭雄!曹操!那么这典许,也就是曹操手下的大将没跑了!没看到曹操将典韦说成吾之恶来么?!所以听到朱由校将自己比作典许的时候,曹文诏心中,也是乐开了花。然而朱由校听着曹文诏的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却变得玩味了起来。曹文诏这一番话,透露着一股子文绉绉的气儿。可不是什么无脑猛男能够说出来的话!虽然说朱由校能够听得出来,曹文诏的确是想着大明,想要让大明变得更好,可是朱由校却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道:“曹将军,这一番话,可不像是你能够说出来的。”
“来,告诉朕,是不是孙阁老和袁吹牛,私底下一直在抱怨军中兵备不足,被你听到了?”
朱由校这虽然是调侃,可是却说出来了事实!孙承宗和袁崇焕,的确私底下多次抱怨过,大明的军备力量不够,导致将士们的棉服和武器品质参差不齐。而曹文诏也只是看着天启帝没什么架子,趁着这个龙颜大悦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结合了自己的一番看法加上在边关和孙承宗他们学的话,就说了出来。可是听到朱由校的话,曹文诏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声。他似乎忘了,面前的这位天子,可是极为善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