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这话一出,朱由检顿时面色一惊。身为信王,朱由检自从搬离宫中之后,身侧的都是来自东林的大儒先生,在他们的口中,除了东林党人之外的其他人,都是鼠辈。他朱由检能知道秦良玉这是个有能力的女将军,还是因为自己入宫之后,因为老哥的亲征,而翻阅了不少的兵事书籍以及记载,所以才对麾下白杆兵能够吊着建奴打的秦良玉有了好奇之心。然而除了好奇心之外,自幼就被东林调教三观有点歪的朱由检,又怎么可能真的能对秦良玉有什么很多的看重?如果不是因为自小朱由检和自己老哥朱由校的个良好基础打得足够坚固,朱由校的一番话一番敲打,也没法这么顺利的将朱由检对东林党的信任,转化为憎恨。可是不论怎么说,朱由检是文人教育下出来的人,自然是不那么看的上武将的。魏忠贤这一句反问,让朱由检猛然想了起来,想起了川军战斗力的同时,更是想起了自己老哥亲自为秦良玉颁发的那一道诏令。“文武百官,必须礼待秦良玉!”
就连自己老哥,都那么看重秦良玉,在这之前,自己居然没有一丝一号的准备!越想,朱由检就对魏忠贤越发感激。眼下还有一天的时间去准备,再怎么样,对待这位大明朝有名的女将再怎么礼遇优待,也不为过。感激的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检微微一拱手道:“本王在这先谢过魏公公提点。”
“既然秦将军即将抵达京师,京师中,是不是应该先做好一点准备?”
张维贤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不需要如此,川军务实,我们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老臣今夜连夜往返西苑和京营,保障好川军抵京之后的兵具武备齐全。”
“魏公公做好后勤工作,只要这两项都不出问题,那么秦将军定然不会有什么不虞。”
“信王殿下只需要对秦良玉礼遇即可。”
“说上几句激励的话足矣。”
“毕竟王爷要清楚,你只是王爷,还不是陛下。”
“您还无法,替陛下去做这些主。”
打量了两眼张维贤,魏忠贤放下茶盏,站起身行礼道:“好了,新城侯,信王殿下,咱家先行告退一步。”
“毕竟这川军的军饷粮草,咱家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也得去好好清点清点才行。”
“出了篓子就不好了。”
“更何况川军那帮子人,喜好美酒,咱家还得去准备足够的美酒佳肴,好好替陛下,为川军壮行才是。”
朱由检嘴角一咧,点头道:“那魏公公且去。”
魏忠贤离开之后半晌,张维贤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茶盏,看向朱由检问道:“王爷,你可知道为何陛下如此看重我们这些武人,那般看轻天下文官士子?”
如若不是朱由检将那个格外僭越的梦都说了出来,吐露了心声,张维贤是万万不敢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因为张维贤和魏忠贤,都不能确认朱由检到底是装出来的和自己一个阵营,还是真的愿意跟着他老哥的脚步走。万一朱由检是装的,那么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东林党将自己这个新城侯拉下马的铁证。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敞亮了起来,朱由检居然敢当着自己和魏老太监的面,说自己梦到自己登基为帝!这下就敞亮了,互相都有了把柄,这样一来,张维贤就不担心朱由检会真的有什么谋逆之心了。听着张维贤的问题,朱由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坐回了自己位置上低声道:“因为皇兄觉得,清流士子,文官集团,多是蝇营狗苟,腌臜不堪的利己之徒。”
“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并无国家大义。”
“其中尤以视他人为生死仇寇的东林党人为最!所以皇兄才会放任魏忠贤擅权,将朝堂这摊浑水,彻底搅乱。”
张维贤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然也!先帝二子皆英杰,无愧于先祖了!”
“陛下离京之前,也曾与老臣有过一番夜谈。”
“因为陛下以为,老臣虽然是武人,但也是勋贵,自然是文人清流们拉拢崇敬的人之一,所以老臣不会太清楚,那些文人对武人的轻视以及敌意。”
“然而老臣虽然是勋贵,但是却也在军营行伍之间行走过。”
“所以老臣当时,是回答了陛下,老臣知晓。”
“接着陛下又二问老臣,问老臣是否知道,这天下谁最怕大明有一支强悍的军队。”
“现在,老臣将这个问题交给王爷,王爷说说,在您心目中,谁最怕大明武德充沛,拥有一支可以镇压一切的强军?”
朱由检迟疑片刻,疑惑道:“四方异族?亦或者大明的各方匪寇?”
听着朱由检的回答,张维贤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的回答,和老臣当时差不多,但是因为王爷的那一番迟疑,老臣可以猜到,王爷是知道那个答案的,只是不愿意去信。”
“没错,陛下的心中,最怕大明拥有一支强军的人,正是满朝的文官!”
“大明以武立国,本就武德充沛,所以太祖成祖年间,才能鞭挞四方,建立了举世无双的大明帝国。”
“然而自从土木堡之后,大明武德便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其中最无可避免的矛盾,就是文武之间的矛盾。”
“自宋以来,文人的地位,就是与天子共天下,自视清流,高高在上,哪能忍受得住他们眼中的泥腿子丘八武人骑到他们的头上?”
“太祖成祖,都是刀口舔血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们足以镇压的文人集团不敢放肆。”
“可是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武人集团,几乎就一蹶不振了起来。”
“文官集团走上台前,开始强势弹压武人集团。”
“用陛下的话来说,就是大明的精气神,被那一仗全打没了。”
“自从文武分家严重之后,文武不两立的局面,就形成了。”
“然而一味的弹压武人,将武人贬低的不值一提,难道真的是好事么?”
“陛下亲口所说,一个文明再如何发达,没有足够捍卫这个文明的武力,那么这个文明,也只是空中楼阁。”
“这话,老臣深以为意,不知王爷你觉得呢?”
朱由检沉默了,袖口下的手指不停的打着转,看着张维贤的老脸,朱由检情不自禁问道:“新城侯,为何皇兄会说文武分家严重?难道在之前,文武就是不分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