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他递来的水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因为怕他走了我又得按铃。万一来的还是他,那岂不是更尴尬?
“那个...”我把手机递给他:“麻烦医生帮我手机冲一下电。”
他又面无表情的去给我充点,然后干脆坐在了我病床边的椅子上。
病房一下变得安静起来,我莫名的有些紧张,但这个年轻医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人沉默了好久,我实在有点憋不住了:“医生,我这边没有别的事情了,您去忙您的事吧。”
他抬头看了看我:“我已经下班了。”
对于他的回答,我十分诧异,难道现在的医生都已经敬业到这种程度了?连下班都还要照看病人。
刚想着,他又说话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当医生,现在愿望实现了吗?”
他用一种跟我十分熟稔的语气说话,让我差点以为跟他是旧相识了。
但我的印象里并没有认识过他:“医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笑了笑:“你不是叫陈琳?18岁的时候去过震区当志愿者,我还记得你。”
说起当志愿者这个事情,我还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我刚高中毕业,我爸也还健在,南边大地震的时候我跟我爸说想去震区当志愿者,实际上是因为那段时间我爸妈总吵架,我嫌心烦就想往外跑。
当时并不觉得当志愿者有什么意义,但去了之后让我有很多感触。
现在这个年轻的医生跟我提起这件往事,也让我想起了回想起了当时的心情,看到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我确实有过想当医生的冲动。
可是我高考的分数不够报医科大学,所以只能去读了个本科会计。
我有些惭愧,更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怎么还记得我。
“那个...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之前是怎么认识我的?”
他对于我不记得他,没有表现出生气,而是十分和善的回答我:“我们不认识,当时你给当地的一群初三学生讲过两次课,我见过你。”
对,确实有这个事情,地震在中考之前。志愿者里有许多自请去给那些学生上课的,我就是其中一个,虽然只讲了两次就被城里调来的专业教师给取代了。
我现在十分确定这个人认识我,于是我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让我有个可以称呼姓。”
“我姓冯,你叫我冯医生就好了。”
他不肯说名字,我也不好多问。
看我没回应,他又继续说:“你医药费的事情,我已经跟收费处那边说了一下,让他们给你时间缓一缓,出院之前交上就行。”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我交不上医药费?
“这......”
“你不必逞能,在医院工作几年,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要是能马上交,你也不会拖到现在,所以我就帮你跟那边说了一下。”
仅仅是一面之缘,冯医生竟然能这么帮我,我十分感动:“谢谢你,真的十分感谢,我一定在这几天把钱凑上交了。”
他点了点头:“不急......”
我又接二连三的道谢,跟他客套了好一阵。
本来想着,他说完这些该走了吧?
谁知道他风雨不动安如山,在椅子上坐着就不肯挪地方了。
想着他既然都帮了我,我要是因为不自在赶他走,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跟他说了很多在震区里面发生的事情,毕竟他是在震区认识我的,所以这就成了我们唯一的话题。
他话不多,一直都是听我说,或者是抿嘴笑一笑,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说着说着,我有些困了。
他看出我的疲倦,让我先休息,然后帮我把病床摇下去。
我就这么闭上眼睛睡了,想着冯医生应该要走了。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睁开眼的时候天都黑了,而我病床边的椅子上依旧是冯医生在那里坐着,他右手杵着脑袋睡着了。
我妈还没回来,估计在那边脱不开身。
“冯医生?”我喊了他一句,想让他回去,在这里守着我不是他的职责。
他的睡眠很浅,听见声音就睁开了眼睛:“怎么了?要喝水还是要什么?”
我摇头:“都不要,我这里没事的,冯医生还是赶紧回家去睡觉吧,明天应该还要上班。”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就困了一下,居然都九点了,我去跟护理那边说一说,然后就回去。”
“好...”我冲他点头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没事!”说着他从椅子上起来,就这么从病房离开,然后把门关上。
我看着他离开,又躺回去继续睡,一觉睡到了清晨。
起来的时候我妈已经在一边坐着了,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热稀饭,她递给我吃。
“昨天我去了一趟他们亲戚那边,跟他们大吵了一架,骂得很解气。他们家那帮亲戚有点小钱又好面子,我这么一闹他们应该是耐不住了。”
她红光满面的,一边说还一边笑得得意,想必昨天真让肖楚城家那帮亲戚受了些气。
我继续吃粥,问她:“吵不吵架是一回事,他们究竟肯不肯过来把医药费给出了?”
这一句话把我妈噎住,她本来还满面春光,现在脸黑得不行:“算了,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求自己。钱我去你爸那边亲戚跟前凑一凑,应该能填上,你安心的养好病,等好了之后找份合适的工作,咱们的日子还能过。”
这话本来是她安慰我的,但我却越听越不是滋味,手里的粥也吃不下去了:“肖楚城就一点表示都没有?把我当用剩下的垃圾,说丢就丢了?”
“还能怎么办?他们都想给肖楚城重新找一个了,到处跟人说你不本分,说你一天在家里不做事情,连衣服都不给丈夫洗。我看他肖楚城找的就不是媳妇,分明是个保姆,还是不要工资的保姆。”
我不本分?
真是可笑,我要是不本分就不会忍气吞声的过了这一年,就不会一再容忍肖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