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特种部队撤退得很干净，地上只留下一些子弹壳，但是他们的车子很重，留下的痕迹清晰，很方便跟踪。

杨龙开着他的三菱帕杰罗，我们两人一车带着两把半自动步枪四个满弹夹，小心翼翼地上路了。

怕被太阳特种部队发觉后面有尾巴，我们不敢开得太快，到达山下的镇上，已经是一个钟头以后。

杨龙是剧变之后第一次出门，虽然他们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从视频里看到了，但是真正近距离接触居民聚集点的可怕景象，还是变了脸色。

太阳特种部队两次路过显然使用了大量火力清理已经丧尸化的居民，街道上余烬冒烟，残缺不全的焦尸满地都是，有的还在蠕动，墙面上弹孔密布，一间屋子好像是被火箭弹轰过，塌了半截，里面依稀能看到一架挂着风铃的婴儿床。

公路上的障碍都被清理过了，汽车已经可以通过，杨龙却停了车，怔怔地看着角落的婴儿床。

“走啊”我说，“别在这儿停，搞不好屋里还有僵尸……”

杨龙神情有些恍惚：“这些都是真的吗？”

“废话，我们枪也开了，仗也干了，你可别现在怂，真的会死人的。”

“我不是怂，我就是有种不真实感……像在打电子游戏……”

“那要是子弹飞过来你去挡住，反正你可以读档重来。”

“滚，老子又不傻……”

不傻就行，继续前进。

我们沿着道路继续开，一路上太阳特种部队的车轮痕迹很好辨认，甚至还上了一段高速公路，因为远离市区，高速上并没有大规模的汽车坟场，只有零星的抛锚汽车，我能从那些汽车旁飞驰而过，偶尔能看到汽车里有丧尸化的人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朝我们咧开血肉模糊的大嘴。

杨龙似乎心神不宁，他又停了车，在我诧异的注视下，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几大袋牛肉干，还有啤酒：“饿惨了，吃点再走……”

确实也饿了，我们坐在路边嚼牛肉干开啤酒。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青山绿水跟过去一样，少了人的践踏，似乎还更茁壮。

我喝了一口山城啤酒，想了想，又吐掉：“算了，一会还开车……”

杨龙一口啤酒喷了出来，：“不是，你还怕酒驾呀？”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越是没规则了越理解规则的重要：“你还有多少粮食？”

杨龙：“车上就这点了，屋里放了一些，一家人还能坚持两天。”

这次出来大家当作是野炊，带了一些食物，也就几天的口粮，显然很快就要断粮了：“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得赶快想办法弄吃的。”

杨龙：“我想过了，还好这里是郊区，一路上地里长的东西不少，叫些人出来收集粮食就行。”

我不以为然：“谁出来收集？收集完了又怎么办？更远的地方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你以为自己是蝗虫？吃完一个地方就搬家？”

杨龙想了想，声音有点发虚：“你觉得……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笑了：“回城里？还是回到过去？”

杨龙倒是个很能接受现实、适应能力比较强的小强人格，他站起来，背起死沉死沉的步枪：“算了，该死的鸡儿朝天，反正都是人吃人，无非就是换种吃法……直接吃，更愉快！”

他似乎情绪高涨，喊出了广告语的气质，就这么愉快地给一个混沌的新时代定性了。

我们继续赶路。其实我非常想回城里去看看，起码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啥状况，这场丧尸大灾变的范围到底有多大，有没有官方的救援？平时也就大半天的车程，三五百公里，但是现在这个样子，高速公路上肯定是一片狼藉不能通车，路途上有多少妖魔鬼怪谁也不知道，就凭我们这帮人，拖家带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走不出十公里就得翻船，幸好有这个奇怪的庇护所，才能苟延残喘至今。那个人工小岛、神秘的废弃别墅群、小礼堂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壁画、完备的水力发电设施、水轮机房隐藏的黑水深渊，对了，还有超自然存在的阴阳双鱼，史伟到底知道些什么，他肯定知道灾变的原因，他既然能带领我们躲过人口密集处的大爆发，那是不是一定有把握让我们熬过这场灾变等来生机，他既然知道这么多真相，为什么自己却死了？

杨龙猛踩了一脚刹车，把我从思索中惊醒，他摇下车窗：“听！枪声！”

这车的玻璃隔音真不错，车窗摇下的一瞬间，密集的枪声夹杂着爆炸立即传到我们耳朵里，我们赶紧下车，沿着声音的方向紧张地奔跑，爬上一个土坡，趴下，看到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不，是屠杀！

土坡下是一片开阔的水泥地，水泥地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隧道，这个隧道入口明显被加固过，有大红的铁门紧闭，战斗就发生在入口外，太阳特种部队正在和一头牛作战……那不是普通的牛，它起码有普通的牛三倍大，全身披挂着闪闪发光的金属装甲，四蹄飞扬，在水泥地上践踏出火星。

杨龙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牛？”

我眼睛也直了：“反正不是耕田的牛……”

就这一会功夫，装甲巨牛横冲直撞，已经把一半的太阳特种部队掀得肠穿肚烂，它完全刀枪不入，甚至有一发火箭弹直接打在它的装甲上，却被弹上半空。装甲巨牛呼哧呼哧地喘气，打着响鼻，直直地冲向太阳特种部队用来做掩体的车队，一台辎重卡车被掀翻，应该是弹药保障车，立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现场陷入火海，浓烟滚滚，我们已经看不到中间的任何情况。

火焰和浓烟中，庞然大物装甲巨牛傲然走了出来，毫发无伤，它打着响鼻，慢吞吞地走到隧道入口，仿佛只是刚刚耕完三亩地。

我万万没想到，我以为庇护所最大威胁的太阳特种部队，竟然以这种惨烈而无厘头的方式全灭，包括那台应该保护着他们的最高领袖的装甲步战车，也在爆炸中被烧成了废铁，现场的大火仍然在熊熊燃烧，无人生还。

我往后退：“走……太阳特种部队威胁不到我们了……”

杨龙依依不舍：“这就要回去了吗？”

我：“我们任务完成了，回去，别惹这东西……”

杨龙：“你觉得它是哪边的？”

严格来说太阳特种部队究竟是敌是友我们并不清楚，大家没有过任何形式的沟通，但是他们上来就赶尽杀绝的路子倒和装甲巨牛一样心狠手辣，我相信这头怪牛绝不会把我们当朋友，我吃过很多牛肉，我也不懂牛的习性，只想赶紧回去。我以为阴阳双鱼已经够毁三观的了，没想到又看到这么一头更践踏进化论的装甲巨牛……

这玩意绝对比虎式坦克强，敏捷、强壮、刀枪不入、全地形作战，还只吃草……它真的在隧道入口旁啃起了路边的杂草。阴阳双鱼和它比简直就个宠物。

我和杨龙悄悄往后面退，杨龙却停下了，瞪大了眼睛：“门开了，开门了，天啦，还会出来什么？”

我也看到了，那隧道入口，厚重的红色铁门，似乎正在某种绞盘的作用下沿着两边的轨道缓缓开启，黑洞洞的隧道旁边，地表最强杀手装甲巨牛若无其事地啃着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