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扬不是那种乱开玩笑的人，这一点大大卷很清楚，而且老道士似乎也精通现代生物科学，从他郑重其事的态度也可以看出这些实验数据真实可信。大大卷顿时懵了，是那种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感觉，他朝自己脸上拧了一下，问老道士：“痛吗？”

老道士：“不痛。”

大大卷：“那就是做梦。”

老道士：“你痛吗？”

大大卷：“痛。”

老道士：“以后你要判断是不是做梦，记得拧谁就问谁，这样实验数据才真实有效……“

大大卷：“我觉得我不能思考了……”

老道士不以为然：“说得好像自己以前就能思考一样。”

大大卷神情恍惚：“我写的书成真了，对吗，这么说，我用一支笔，灭了全世界的人？”

徐扬：“千万不要这么想，跟你没关系！”

老道士：“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再说你也扛不起……这个因果关系恐怕得倒过来，这事无论你写没写，它都会发生，一万年前就被计划好了……而你，或者说你继承的基因里，有个什么机制，它会在倒计时结束前启动，让你的潜意识有所预警，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你不但是开锁之人，而且你的基因里，还藏着某种预言。“

大大卷欲哭无泪：“我到底是开的他吗的那条锁啊，一不小心消灭全世界锁？我怎么不写个爱情伦理小说，全世界乱搞也比全世界吃人好啊！”

老道士此时却神采奕奕，大概八百年的光阴让他也活够了，一点都不沮丧：“你还是想想为什么你的基因里有预言吧，如果无可挽回，一万年前的先祖们在这条血脉里埋下预言有什么屁用呢？“

大大卷想了想：“你的意思，人类还可以抢救一下？”

老道士：”那要问你自己了，或者是，问你的血脉。“

大大卷：“我怎么问，血脉你好，请问我是上帝吗？因为我一不小心把世界写末日了，请问可不可以重新写过……”

老道士：”八百年来，我就喜欢你这种人，死到临头还在胡扯。“

徐扬沉默着听他们胡言乱语，此时插了一句：”听你们的意思，《末世孤堡》里描述的基因锁，也是存在的？“

大大卷朝老道士努嘴：“喏，他说他是张三丰，开了长生锁，活了八百年，你信吗？”

老道士生气：“为什么不信，老子难道还骗你不成！”

徐扬沉思一下，问：“介意做个小测试吗？”

老道士：“赶紧测，我看你这儿也是有设备的，最有说服力的是神经元细胞，但是没法子取样……这样，我的牙齿从元朝开始就没掉过一颗，取一颗牙齿去，测同位素，不要测端粒长度，那没用的，我的端粒应该早就是恒定状态了。“

徐扬露出钦佩的神情，老道士绝对是生物化学教授级别的水平。

看大大卷一头雾水，徐扬解释：“神经元细胞在人成年以后就停止生长，终生不可再生，的确是最好的参考样本……但也正是因为它的不可再生性，活体提取神经元细胞会造成永久性损伤；至于端粒，是存在于真核细胞线状染色体末端的一小段dna和蛋白质的复合体，细胞越分裂，它就越短，可以反映细胞复制史和复制潜能……然而那只能测得生理年龄，如果真的是长生之人，其生理年龄恒定，端粒长度就失去了参考价值。“

大大卷：“听起来测牙齿最简单，难道还更准确？”

老道士嚷：”为了你的无知，老子忍痛贡献一颗工作了八百年的好牙，你还嫌它简单？“

徐扬制止了两人继续争论下去：“简单和准确并不矛盾……也不需要整颗牙，只取微末就够了。“

大大卷听了个一知半解，也没心情多问。当下三人来到办工大楼后面的圆形拱顶生化实验室。徐扬亲自操作，在确定老道牙齿是自然生长并非人工安装之后，用激光探针在其牙齿深处取下针尖大小的样本，在电子显微镜下置入离心机进行分离，再经过几道工序的化学处理，获得高纯度样本。

然后样本被小型轨道装置送进最深处的房间，这个房间在地面以下，厚重的铅质大门上标注有放射性警示，那里面肯定是某些需要利用浓度较高的辐射能量来工作的大型仪器，也都是全自动程控式的，不需要人力来操作。

分析数据很快就回传到位于圆拱形生化实验室二楼的终端上，提示音刚刚一响，大大卷一跃而起，跑到屏幕前看结果，只是一堆曲线，根本看不懂。

大大卷有些尴尬地看着徐扬，徐扬沉默地看着老道士，没有说话。

老道士骄傲地哼了一声。

大大卷：“他……真的……？”

徐扬默默地点了点头：“同位素测定，924年，误差不超过前后二十年……”

大大卷：“机器会不会……”

徐扬斩钉截铁：“不会错。”

大大卷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老道士……不，应该叫张三丰！开了长生锁，活了九百年，从厚厚的历史尘埃中走来的传奇人物！

大大卷勉强笑了笑：“呃……这个，前辈，不好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叫你……才合适呢……毕竟我们之间有三百个代沟了……要不叫你祖师爷！”

张三丰摆摆手：“原谅你了。千万别把我喊老了，我觉得我年轻着呢……哎呀，这日子混得真是越来越没个数了，我以为才八百年，原来已经九百年了……”

基因炸弹、基因锁、两年后的剧变……《末世孤堡》里的描述正在一件一件浮出水面，说这不是某种基因记忆或者预言能力在冥冥之中发生作用，谁信？

大大卷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嘴巴蠕动了半天，艰难地冒出来一句：“那个……张三丰爷爷……杨过究竟有没有教过你武功，张无忌和你九阳神功谁更强一点……太极拳真的是你发明的么？”

没人想到他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徐扬眉头都皱上天了，张三丰看来也是个脱线的人，而且脱线了几百年，反而认真地回答他：“嗨，那都是小说家编的，我反正没见过什么杨过，我也没收过徒弟，更没有一个徒孙叫张无忌，九阳神功听都没听过……我跟你说，打架，靠的是经验，谁能比我八百，不，九百年打架经验更多的？”

一个人要是打了九百年架，还能牙齿齐全，估计杂七杂八的也神功大成了。

大大卷：“我想采访一下，当你看到《倚天屠龙记》里的自己，是什么心态？”

张三丰想了想：“我觉得演员太丑了，不如我当年三分之一帅……”

徐扬已经受不了了：“这个……张前辈……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基因计时器只剩下两年多一点了……“

张三丰白眼一翻：“我反正是活得够久了，只是替你们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