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似乎不会撒谎,永远真诚,永远热泪盈眶,一提到贵人就上头,眼睛里全是火花带闪电。
这边张三丰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人举手回答,生怕被别人抢了先一样。
“贵人们出去了!让我们一边唱歌一边等他们回来!”
我相信这些人不会撒谎,撒谎是一种独立思考,这些人,显然已经失去了一些人格上的东西,其中也包括怀疑的本能和撒谎的能力。
我立即追问:“去哪儿了?”
立即有人抢答:“贵人们说,他们要去带回一些孩子,让我们唱着歌迎接孩子们的到来,好让那些孩子的肉更鲜美……”
我没听他后面说了些啥了,我当时懵了,显然那些食人族和我们一样,都没打算守时,在我们潜入这里的同时,他们也去706所了。
完美错过,问题严重,706所只有陈了了和李雪两个成年人,何况食人族最诡异的洗脑方式至今不明,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这个时候我脑子飞快地思考,两个问题,两对相向而行的人马,并没有在路上相遇和看到,说明不在一个平面上行动,那么,他们也不会飞,就只能是通过地下的通道。
我记得陈了了说过,706所有一个安全通道在地铁隧道里,伪装成隔离门,706所除了陈了了和李雪,全部莫名其妙地加入了食人族的团伙,那么,这个通道的位置肯定也早就被食人族掌握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关于时间,我直接问:“他们走多久了?”
抢答:“贵人们是午饭后出发的,临走前他们吃了我的保险经理,他很胖,当我看到他肚子里流出来的油脂,就暗暗下了决心,为了贵人们的饮食健康,我必须多去健身房燃脂……”
我不关心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健康食品,我只关心他们现在到哪儿了!他们是和我们同时出发的!我几乎是用吼的:“最近的地铁入口在哪儿!”
我感到连张登平这个脑残都变了脸色,事态已经非常严重,我只希望706所在地铁隧道里的紧急出口有一扇牢固的大门,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老头依然很有礼貌:“在裙楼的商业中心里,有一个走廊,那里可以直接到达地铁站。”
我们再不跟他啰嗦,转身就跑。
我读书的时候,跑个一千五百米,也累成狗,怨天怨地,但是这段时间,吃不饱,经常玩命一样地跑,也觉得理所当然,要是这时候的心理状态拿去读书,随便也能捞个博士吧。
想到读书,706所的孩子们,连书都没怎么读过,还没有尝试过人生的滋味,就这么变成别人的食物,我绝对不能接受!
虽然世界本质上还是弱肉强食,无论哪个时代,总有一小戳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吃人,有时候是政治,有时候是经济,有时候是社会结构,但那是成年人的生活战场,最起码的是,你有机会成年。
我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疾奔,我的胳膊越来越肿,几乎要撑破袖子,我这个时候肾上腺素水平一定很高,所以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张三丰一边跑一边整理身上的两挺微冲,他要让武器保持在最佳状态,一旦跟食人族接触,立即发动歼灭。
张登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武器撞得哐当作响,但他也一言不发,死命跑。
裙楼是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商场曾经集中了大部分的奢侈品牌,每一寸空间里永远漾着典雅的香气,我曾经称之为“资本主义的味道”。
如今,这香气竟依然若有若无,仿佛并未完全散去,国际大牌们静静地躺在橱窗里,触手可及。
但我们现在根本连看都看不到这些曾经垂涎过无数遍的东西,商场与外界封闭,并没有活尸的影子,即使曾经有过,相信也经过了食人族的清理,毕竟食人族用活尸肉圈养他们的“家畜”。
跟着商场的导视牌,我们到达了地铁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张三丰略微判断了一下方位,确定706所的方向,带着我们跳下铁轨,沿着轨道继续前进。
这条地铁隧道早就失去了电力,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张三丰掏出从706所带出来的肩灯,把它卡在衣领上,用这微弱的光线照明。
所以说活得久还是有好处,我和张登平根本就没想过要带什么照明设备。
地铁隧道很黑也很安静,我记得陈了了说过地铁隧道里本来是有很多活尸的,但是现在却一个也没看到,就连死的也没有。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食人族清理了这些活尸,把它们全部做成了“饲料”,在清理活尸的同时,往706所推进,直到完全打通,这也是他们之所以给陈了了留出时间的原因,他们不是为了让她考虑,而是需要打通通道,毕竟带着几十个孩子,几乎没有人能够在活尸的包围下全身而退。
地铁隧道里只有我们的一步紧似一步的脚步声和被肩灯的光晃得老长的影子。脚下的铁轨时不时反射着冷峻的光,张三丰一边奔跑一边辨认方位,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在这种封闭空间里只要拐上两个弯就完全不认得东南西北。
我们最终在一个气密门前停了下来,其实地铁隧道里有很多这种气密门,因为通常地铁隧道同时也设计成战争时期的民防工程,承担着防空掩体大作用,一些大型城市甚至会做到一定程度的防化防核程度。
地铁隧道里有气密门,也就不足为奇。
这扇门的锁闭装置被氧弧焊平平整整地切割开,就那么敞着,张三丰摸了一下切口位置:“还是热的,快!”
他一马当先,窜进门里,我和张登平紧紧跟上。
门后是一个四壁都很平滑的通道,空气也不浑浊,从装饰风格看,就是706所的一部分。
一路上除了氧弧焊的痕迹,食人族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分析的线索,我们甚至无法判断他们是否携带武器,理论上他们应该是有武器的,之前那些莫名倒戈的706所成员,就带过去了大量武器。
穿过通道,我们都放轻了脚步,因为前方传来人声,是一个小孩在发生哭泣声,我认识那声音,是对吃过人的人有敏锐直觉的小胖的哭声。
我们隐蔽在通道转角处,看到前方是一个空旷的仓库模样的空间,陈了了和李雪牵着孩子,孩子们手拉着手,在几十个男男女女的簇拥下,正朝通道走来。
小孩们显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只有小胖拼命地哭,陈了了牵着他,他甩开她的手,陈了了只好蹲下,嘴里柔声安慰:“成为食物是人的终极价值,那一点也不可怕,我甚至感到欣喜……”
什么?这是陈了了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使劲揉着眼睛,确定前面那人就是她。
可是小胖还是哭,这时候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我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散发着一种高贵自信的气质,她的样子也很美,高挑,曲线玲珑,头发的精致程度密说她是一根一根打理的都不为过,关键是她的眼睛里光彩夺目,又仿佛深不可测。
那个女人看着小胖,眼神更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成为食物是人的终极价值,那一点也不可怕,你应该感到欣喜。”
这不是刚刚陈了了说过的话吗,这位女士你是复读机吗?
然而怪事发生了,同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作用却大不一样,小胖立即停止了哭泣,开心地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地牵起了陈了了的手。
我突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回头看张登平,他突然也像魔怔了,眼睛直直地,嘴里喃喃地说:“是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