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大大小小的几个孩子接连冲出来，本来就不受杨酒酒控制的场面瞬间就乱得更让人头疼。
霍川依次回答了霍四和霍妮儿的问题，紧接着响起的就是霍妮儿崩溃的哭声。
眼看着霍川一手一个把双眼通红的霍四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霍妮儿揽进自己的怀里，一手牵了一个娃的杨酒酒见状无声长叹。
阵营倒戈大半，剩下的一半估计也坚挺不了多久，彻底完了。
自知大势已去的杨酒酒懒得折腾，索性把小脚不住试探想往霍川那里走的大宝和二宝推到了他的跟前，自己则是面无表情地挽袖子准备去做饭。
她之前不认识霍川。
对这人也没任何立体的印象。
毫不夸张地说，在见到本人之前，这人在她心里只是个存在于他人口中似乎还不错的好人。
可这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她既是不知道，也是不关心。
可刚才的交锋不过一瞬，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人或许的确有他的可取之处。
否则换一个人的话，刚才棍子下去尖叫响起的时候，这人就该有反应了。
而且……
默默往木盆里又舀了两碗米的杨酒酒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从身上挂了一串崽的人身上扫过，捕捉到他眉心不明显的隐忍以及身边那个尖叫鸡一样的男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下多了几分了然。
她刚才凑近的时候似乎闻到了一股混合在药粉中的血腥气，只是味道并不明显。
可那味道分明就是从这人的身上传出的。
再稍一联想刚才听到的话，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杨酒酒故作不知自顾自地做饭，也很识趣的不去打搅身后不断响起的欢呼和哭声。
霍川忍着伤口撕裂的疼，动作很是生疏地把大宝和二宝抱在怀里，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杨酒酒，一贯冷硬的眼中泛起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和。
而站在旁边的吴年看到他胸前颜色不断加深的衣裳，着急得险些直接给崽子们表演一个什么叫猴子急眼之下的抓耳挠腮。
可还不等他开口，霍川就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甩了过来。
吴年杵着就跟脚底铺了一块烧红的铁板似的怎么都站不住，实在心焦之下没了法子，只能是说：“霍哥你先在家歇会儿，我去把马车赶过来。”
先前霍川走得着急，忙着追杨酒酒。
到底是没顾得上停在霍家门前的马车。
马车上虽然是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里头有替换的衣裳和药。
霍川要是不想被家里人察觉的话，一会儿找机会上车去收拾也行。
吴年说的正好是霍川想的。
他点点头说：“快去快回，别被旁的琐事儿耽搁了。”
言下之意就是，去赶车就回来，不必理会那里的人。
吴年面露了然快步跑远，霍川则是坐在院子里不停地回答小娃娃和半大娃娃层出不穷的各种问题。
杨酒酒的第一印象没出错，他的确不是话多的性子。
如果说霍四是个长了嘴的哑巴，这人就更像是嘴巴只是个摆设。
没人问到的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不管是小娃娃问的，还是半大孩子问的，不拘是什么问题，只要是问了的，就一定回答。
只是回答的内容也很有自己的个人色彩，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多。
杨酒酒似乎突然就理解了他刚才为什么说不出话了。
因为这人的舌头可能是真的不太好用。
杨酒酒在别人的狂喜中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乱七八糟摸不着头绪的，等锅里的饭焖好，却发现劈好的柴没了。
她二话不说撸着袖子就准备去抓柴刀，可还没等动就听到霍四沙哑着嗓门说：“三嫂我来。”
霍四自诩是家中的男子汉，但凡是需要用力气的活儿，从来都是抢在前头上的。
这活儿他往日做惯了，杨酒酒也没想跟他争，可刚一松手，发现接过柴刀的大手却比霍四的宽大了许多。
不是少年清瘦的筋骨。
而是成年男子的宽厚。
霍川接过柴刀像是不知怎么回应杨酒酒眼里的错愕，径直抓过那张对于他而言过分窄小的凳子坐下，手起刀落地上立马就多了两块干柴。
他看着威武，手上的活儿却做得极为细致。
一根木柴被他仔仔细细地劈成四瓣，拿在手里就说：“现在扔进灶里，还是等你烧菜的时候再放？”
杨酒酒没想到他如此自觉，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一……一会儿吧。”
“不着急。”
“好。”
他一个字不多说地应了声好，手上的动作快到令人称奇，不一会儿地上就多了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块。
杨酒酒擦着手走到了边上，拎起菜篮子说：“老四，妮儿。”
“你们在家看着大宝和二宝，我去地里弄点儿菜回来。”
情绪大起大落半天不能平静的霍妮儿睁着一双核桃似的眼哑着嗓子说好。
可等杨酒酒人都走远了，她突然奇怪道：“不对，咱家的自留地就在后头，别的地方没菜啊。”
“三嫂她去哪儿割菜？”
慢了半拍的霍四听到这话才缓缓回神，四目相对之下安静无言。
显而易见，出去摘菜只是个托辞。
谁也不知道杨酒酒在这短短的一会儿中都想了些什么。
现在想的又是什么。
把所有能劈的柴都劈好的霍川闻声微顿，站起来说：“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我把饭菜都做好，等你们三嫂回来就能直接吃了。”
沉浸在狂喜中的大宝和二宝蹦跶起来自告奋勇地带着霍川去自留地里摘菜，霍川肩上扛了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去了。
霍妮儿不知怎么想的也跟了上去。
霍四蹲在灶前看着火。
谁也没注意到，在出门的拐角的草垛背后站了一个人影。
杨酒酒拎着一个空荡荡的菜篮子，听着后院传出的说话声，情绪难以名状的复杂。
这人没死，目测还挺靠谱，这其实是好事儿。
大宝和二宝以后就是有爹的孩子了。
霍四和霍妮儿也不必为了他的事儿伤怀。
可她看着这一家子相处的情形，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难道……
因为她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