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刺扎着巧翠的眼皮,巧翠微微地抽动着眼角,她睁开眼看着满屋子的阳光,既暖和又有力量。巧翠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起身,这才发现了侧缩在一旁睡得正香的蒋爱。原来蒋爱昨夜与郭天赐一伙击掌入伍后,便回了巧翠的房里与巧翠共挤一床。也许是这段时间奔波劳累,蒋爱睡得很香。
巧翠生怕惊醒了蒋爱,只是轻轻地掀开自己的被子,然后慢慢地给蒋爱铺盖好,便从另一侧下了床。
框框当当,叽叽唰唰!一阵物品与地板拖拽摩擦的声音混着铁器掉落的碰撞声,不绝的传入巧翠的耳朵。巧翠赶紧拉扯了一件搁在床沿上的军外衣披上,颇为好奇地将门拉开一缝往外瞧去。只见巴郎子腰间别着一条看起来厚实,却又泥垢包浆的大皮带,也许是用打死的野猪皮做的,毛糙的有点像巴郎子蓬松的胡子。
腰带上左右挂着两把枪,从抢的褪色痕迹能看出来,这枪应是经历过数不清的枪林弹雨,或许巴郎子也说不清他的这两把枪打过多少人,又打空过多少子弹。不过当巧翠凝视着枪的时候,她也想起了萧三孝和天水哥肩背猎枪的样子,尤其是天水哥那熟悉的背影。
是啊!能让姑娘最记住的青年模样,不过于你想保护她的那个背影,巧翠和天水这个年纪,一点点的记忆就是荡起爱情巨浪的涟漪。
巴郎子手里还持着一把红缨枪,红缨已经焦黑,想必也是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只是染黑红缨的血迹不知道是人的血还是野兽的血。像郭天赐这种匪类,自然是会活得不滋润,当了强盗却干着劫富济贫的事,那在匪类圈子里不知道会是一个多大的笑话,抢了东西不自己享受倒去便宜了穷人,还当什么劫匪啊!倒不如去做个大员外呢!劫的少,要的少,饥饿就不会是一件难见的事,子弹、刀枪打在了野物身上就不出奇了。
“大哥!!!”巴郎子瞬间朝着对面大喊了一声,那声音真像吃饱喝足了的和尚重重地在静谧的山寺庙里撞了大大的一下钟。
巧翠被吓了一个激灵,毫无防备的此声入耳,她失神地啪一声将门扣上了。巴郎子却也被这一啪的关门声吓了一跳,以为是哪里放来了冷枪,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手枪上,转头看到巧翠和蒋爱的房门摇晃了几下,纸窗后面是巧翠遮遮掩掩的背影,他才大概想到是巧翠在偷偷看着他们搬东西,怕被发现后匆忙的关上了门,想到这里巴郎子不由自主地笑了一笑。
巴郎子的喊声没有吵醒蒋爱,巧翠的关门声倒把蒋爱惊醒。蒋爱迷糊的看着缩在门后的巧翠,再看看从门窗缝里挤进来的晨光,明白自己还是睡得够时间了,接着又陆续听到外面来来往往、拖拖拽拽、框框当当的声音。
蒋爱不明白的问巧翠:“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都在搬东西。”
蒋爱利落地穿上衣服,径直走上前将门推开,“呜喂!大个子,在干啥呢?”她朝着巴郎子喊道。
“这不是跟着女侠就义了吗?!哈哈!兄弟们都等不及为国效力了。”巴郎子嘴贫回道。这时郭天赐从堂厅里走出来,手里用一块泛着黄但干净的粗手绢仔细擦拭着一把旧步枪,斑驳的漆面稀疏的挂在木托上,显现出一种历史的痕迹。
“巧妹子、蒋妹子,你们刚起,去偏厅吃点早餐吧!虽说只是一些粗粮粥,但是也挺美味的,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才行呀!”郭天赐边擦拭他的步枪,边向蒋爱他们走近来。
蒋爱一眼就认出了郭天赐手里的步枪,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步枪,应该能算得上是近二十年来世界最好的步枪。她只是很纳闷郭天赐是怎么得到这个好物件的。想必是蒋爱看步枪出了神,郭天赐捕抓到了蒋爱脸上写满的疑惑。
“蒋妹子,怎么?看上我这把破枪了?”
“郭大哥,真会说笑,这把要是破枪,那我们用的岂不是小孩过家家玩意?”
“哈哈哈!蒋妹子果然见识广,你瞧巴郎子他们就不识货,这么些年也没认识到这把枪的宝贝。”
“嘿嘿!大哥,就你这杆破枪,就算再怎么是宝贝,也不如我腰里的双枪和背上这杆红缨”说着巴郎子便舞弄起红缨枪。
“蒋妹子,实不相瞒,我这把枪是的确是把好枪,是曾经从德国人手里缴来,后来流转到了我手里,这把枪也是跟我干过几件大事的,哈哈!”
“看出来了,德产狙击步枪,射程和瞄准精度都比普通步枪更胜一筹,你能得到这把枪很幸运。”
“蒋姑娘,你不知道,我大哥这把枪就算再好也发挥不了作用了。”巴郎子叹息道。蒋爱赶紧追问巴郎子叹息的缘由。巴郎子看了一眼郭天赐,只见郭天赐傻傻的笑了笑,巴郎子能意会到郭天赐的意思,在巧翠和蒋爱面前可以以诚相待,就如昨夜讲述郭天赐痛失妹妹那件事一般。
蒋爱似乎看出他们的难言之隐,却也借机拉着巧翠的手,准备将巧翠拉离这个有难言之隐的环境场。蒋爱对巧翠说着粗粮粥的美味,大病一场的巧翠最应该吃点粥云云。
“其实,蒋姑娘你们不必觉得尴尬,如今我们已决定加入你们的队伍一起干大事,我们便是伙伴,也没什么见外的过往不可告知。”郭天赐带着微笑却透着认真说道。蒋爱拉着巧翠的手一下就停住了。
“这把枪是我的老伙计了,我爹死的早,自小我便随着我娘在林里狩猎······”,其实郭天赐想说的就是这把枪和妹妹的牵绊。
当年郭天赐与他娘在林里守一头鹿的时候,林子外突然爆起一声巨响,吓得鹿四处飞窜,郭母子二人从覆盖的枯叶堆下翻起的时候,才看到没过林子顶那远处的黑白灰硝烟。郭母拉着郭天赐飞快地往硝烟反方向跑,谁知有硝烟之处正是挨打之处,反方向反而是火力优势之军大踏步之地。二人跑得气喘吁吁,忽地郭母一把按下郭天赐扎进了一处灌木,不明所以的郭天赐依旧喘着大气,幸得郭母迅速在耳边说道:“鹿来了”。这是多年来两母子锻炼出来的能耐,因为常年靠林子谋生,其实仍然活动在林里的野物已经逐年减少,不是给郭母子两人打杀掉,就是母子二人频繁的人类足迹将野物驱走了,所以但凡见到野物母子二人都会异常小心,生怕喘气声太大把野物吓跑。经年累月,她俩自然练就了瞬时缓呼吸的能耐。“天赐你瞧二米处”郭母轻声在郭天赐耳旁说道,米字是郭父留下来的快速指定方向的方法,米字笔画所指为向东固定所指的八方,一米即为正对,二米即为右上,三米则右,以此类推,如要再细,便做一二米,即为正对与右上之间。郭天赐朝着二米处由进及远一眼瞭去至地空交际止,由于他们一直以来只是捕猎林子里地上跑的,自然快速寻找猎物的眼神是自动停止巡视天空的,不过说来也能作为一项绝技,郭家的米字瞭眼本领已经能分辨出所瞭之处的动物与植物区别。
郭母子二人所瞭之处不是别人,正是拿着那把德产步枪的德兵,德兵猫得很严实,很静,但还是被郭母先发现了,郭天赐次之。林子里奔袭野物的人家,身手不仅敏捷,眼神也异常好使,猫着的德兵八米处有一支四人小队向着硝烟方向摸进。不懂战术的郭母子二人自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却也知道绝对不能被发现了。郭母将猎枪别到背后,并且示意郭天赐伏下,二人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帝国列强,非我族类,刀枪到我家土上定是敌人。待四人走远后,郭母将猎枪交于郭天赐,一把接过郭天赐手里的牛筋弓,让郭天赐定枪瞄着远处的四人,自己则在步枪德兵起身前挪之际拉弓一箭射进他的脖颈,德兵一命呜呼,顺着自己迈出的步伐倒进灌木丛,远处一点声响也没听到。郭家母子快步起身,几个左右遮跑,来到德兵尸体旁顺起那把步枪和弹袋就窜出了林子。后来郭天赐经过郭母的训练,使用这把德产步枪已经游刃有余,也正是那的两年后郭天赐走出了林子随了军阀,在军阀攻城掠池之期,拿着那把步枪传出过很多能人事迹。
不过也是由于这把步枪,令郭天赐懊悔不已,却又难以割舍。
“郭大哥的母亲死后,他便把妹妹接到了营中带在身边,当时我们几个兄弟自然高兴这个妹妹,也如是己妹一般。郭大哥喜爱那把步枪,妹妹每晚都会在郭大哥卸下枪后,用自己的珍白的手帕替郭大哥擦枪,枪托上、枪管上尽是郭妹子日夜无尽的笑声,枪身上铮亮的反光犹如郭妹子的眼睛,哇哇发亮。”巴郎子很是追忆般说道。
巧翠紧紧抓着蒋爱的衣边,有些紧张地说道:“然后呢?”,蒋爱被巧翠这么一抓感觉到了一点异常,转看了巧翠一眼。郭天赐似乎也从巧翠变化的声线里听出了点什么,也看着巧翠,而巧翠只是低着头,等待着巴郎子继续讲述。
“后来一次任务,我们跟着郭大哥追俘敌方军阀,本来郭大哥是要留营中带郭妹子去找郎中,却因为敌人中有一名枪法厉害的对手,或许只有郭大哥能与之较量,郭大哥说什么也要带队前去,怕折了我们这些弟兄。”忽地巴郎子扇起自己的巴掌来,埋怨起自己:“都怪我们当初没留下大哥,郭妹子才会香消玉殒。”
“不怪你们!,大哥一点不怪你们,咱们是过命的兄弟,小妹在天上也会替我们高兴的。”郭天赐一把抓住巴郎子的手,不再让他自扇耳光。
“后来郭妹子听到营外有人传说郭大哥在追俘途中被射中一枪,郭妹子担心便自己出了营子想找郭大哥,可谁知···郭妹子就在街巷子中病倒过去,无人发现”巴郎子哽咽起来,郭天赐拥抱住巴郎子拍了两下他的臂膀。
“后来大哥埋怨自己使用这把枪,枪法出众,要不是如此当时自己便留营照看妹子了,从此大哥对这把枪只是擦拭却从未开过一枪。”
“这枪里有好多妹妹的笑面音容,实在舍不得呀!”郭天赐叹息道。
此时的巧翠已经泪如珠落,她昨夜昏迷之际已经隐约听到了蒋爱与郭天赐巴郎子的对话,此时她对郭天赐以心生兄妹怜惜之情。
巧翠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道:“郭大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是你的疼爱妹子之情救了我。”
“巧妹子,不必挂记心上,应该的。”郭天赐回道。
“我做你妹子吧!”巧翠望着郭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