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一幕,本来就伤亡甚重的常胜军将士在这一刻爆出的决心,令得奚人都是有些叹为观止,他们就犹如一群飞蛾,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向铺天而来的箭矢扑去。
说到底,常胜军起家不过就是各地拼凑起来的步卒,其实都是各地的农户子弟,后来沦为了流民,有的甚至流亡之前就是奴仆一般的人物,这等人即便在大辽条件稍稍好一些的时候,也不过是贱籍,主人家也可随意打杀,官府也管不着,就算是稍稍在家族之中有些地位的,不过都是些旁支,一但大难临头,先遭殃的便是他们。
而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就紧紧的凝成了一股绳,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即便是在杨凌的那个时空,后来在乱世之中组建而成的一支支汉人兵马,其中最大的一头便是郭药师所部,说到底,那时辽国已经灭亡,宋室得了燕地,却又不甚爱惜,郭药师名为宋臣,实为宋贼,这样的汉家兵马,说到实质之处,也只能算得上他郭药师的私军。
其他人都是号令不动的,这个时候还好,总算是有郭药师这么一个人物,撑起了局面,可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遭到南方朝廷统治阶级的小视,北方又长期为少数民族所统治,这些有些另类的汉家兵马便是变得尤为的团结,他们从现在开始,一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延续数百年,最初的契丹,后来的女真,元朝,都是对汉家兵马没有做得太绝,甚而在开明之君的治下,活得倒是有滋有味,倚仗之处甚多。
而就是这样的汉家儿郎,最后实在是被北宋统治者寒了心,最后反倒成为了少数民族北方政权的一柄利刃,就算是最后的南宋灭亡,其中还隐隐约约就有北方汉家将领出力的影子。
展到现在,他们这些燕地汉儿,经历的磨难也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多半都是手上沾了人命,哪里还知道什么朝廷,政府,就是头顶的大辽就是如此,更不用说感情更淡的大宋,完颜家族的女真。
都是泥腿子出身,在这里面不过就是谁能给上一口饭吃酒为谁卖命到底,他们的想法很单纯,无法指摘,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稍微有点心思的,无非想的不过就是立下些许战功,混到一个校尉级别,有点闲钱,取个浑家,把香火延续下去。
例如郭药师这种心怀鸿鹄志向的人也有,但是毕竟只是少数,连吃饭都是问题,谁还会想着王爷头上戴顶白帽子的问题,这群人在燕地之中,厮杀滚打,夹缝之中生存,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甄五臣顶替了郭药师冲在最前头,没行进一步,都是踏着弟兄们的尸,拼了命的铺就一条血肉之躯,只为冲出一条生路,哪怕就只要有一人冲出去也好,那就不算是白死了啊。
萧莫离这个时候,紧紧的站在萧余庆的面前,神情也是不由得有些动容了起来,这一幕,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当年天祚帝御驾亲征,在护步达岗十几万十倍于女真人的大辽精锐,被杀得丢盔卸甲,也未曾见到天祚帝面前,有死战到一兵一卒的决心。
那个时候,萧莫离就身在其间,女真人天生就仿佛是厮杀的战士,寻常甲士冲击战阵**个来回便是没有了气力,而直娘贼的女真人,局势一般的甲士,也能够在马背上,来回冲杀二十余回合,耐力更强的三十个回合也不是笑谈,真他奶奶的不是人,一群禽兽。
而燕地之中早就是流传出一句话,能够顶住女真人冲阵的只有常胜军,今日所见,萧莫离似乎隐隐约约相信了几分,就单单凭借着这视死如归的决心,天下间还有甚么地方是常胜军儿郎不能去的?
萧莫离这个时候,也只是万分的感慨道:“贼厮鸟的,郭药师这厮带兵的功夫倒还真是不赖!居然能杀到这等地步!俺们来的时候准备得充足,就是这般,还险些被他们给硬生生的撞出一条活路,也算是厉害了。俺几乎都可以认定,哪怕就是倒在地里头,这群不要命的浑人都恨不得用牙齿来咬,可惜啊,可惜,若是常胜军能够死心塌地的为俺们大辽卖命,这次事了,要是这厮还能活着,说不定俺还正眼看他一眼。”
更边上的一员亲卫,这个时候冲着萧莫离和萧余庆两人笑道:“常胜军历来就有反骨之心,俺们议论得还少了?萧莫离你摸着左咪咪想想,常胜军这类兵马,在太平年间还能为俺们老老实实出些力气,即便是当中有些有勇有谋的好汉子!俺们也是管不着的。”
其实萧余庆心中的惋惜之意更甚,要说对于常胜军的了解,他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要熟悉得多,常胜军要说能征善战那是确确实实没得说的,可是自从其前身怨军做过有反意之事,便是一直得不到大辽统治阶层的信任,萧余庆面对这等情况,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也不过就是听命行事,萧干大王布置下来的方略,他也只能是不折不扣的行事。
类似郭药师这等人物,说不定太平时节还能成为知己好友,现如今也只能说各有各的立场,在这等国难年代,没有是非对错,只有站位立场,成王败寇,各凭手段而已。
直娘贼的南人就想着图谋俺们的江山,殊不知今日在此地打生打死,他们可曾见识女真铁骑铺天盖地南下的局面,没有俺们大辽为缓冲,这大宋的花花江山也是危险得紧,唇亡齿寒不就是他们汉人说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是落井下石,直娘贼的整个大宋就没有人看得到那女真人的真正厉害之处么?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他们的后方,一阵厮杀之声,隐隐就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