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沈孟烶又变成温柔体贴的那个版本,还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推重了我就会碎了一样。和我呆久了,估计都会精神分裂,几重人格。
七天之后,船返航。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之短暂,我都精确计算。
返航的路上,我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像一上岸,他就要消失了一样。
上了岸,我们就回到现实中。
省城有个大型前期预备招商会,是为金秋正式商会招人气的,沈孟烶要出席,我自然是不能作为家属跟着出席的。除了能源天下那个翻手为云的大股东敢带着同是商界精英的男友出席正式宴会,中都迄今还没哪个商界大佬敢带着男□□出现在正规场合,沈孟烶还在长羽翼阶段,自然不会开这个先河。
我在小楼里没事闲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招商会现场直播,我拿起遥控换频段,换了好几个还是看到现场直播。夏季的招商会,有很多明星亮相,一向都是省城的大事。我站定了看今年哪些明星出席,一不留意就看到沈孟烶带着秦浅泠走上红地毯。省城商界头把交椅和省长的强强联手,外加双方过人的颜值,这一对金童玉女向来是各路记者追踪的对象,今天的争相采访是必不可少的。我定定地站在那里看两人答记者问,一身华服的沈孟烶今天特别地春风得意,笑容飞扬,性感冷艳的秦浅泠挽着他的臂弯,满脸写着幸福,说句公道话,光从外表来看,两人实在是非常般配。记者问起两人订婚之后的旅□□程,什么时候准备结婚,秦浅泠代为回答,说完了,应记者的要求,两人在镜头前对了个唇吻,才被放过场。
我站在那里看完了全过程才关掉直播,感觉有些麻木,没有生气妒嫉委屈之类的感觉,就只是木木地没感觉,好像已经没了正常的七情六欲一样。
脑子里乱糟糟的就是他们接吻的镜头。
我能生什么气呢?
我站在那里,正不知该做什么把自己凝滞了的思路带离刚才看到的画面,掌中机突然响了起来,很久没有音讯的纪屺寒突然发来消息,“我在省城,有没有空出来见一面?”
我的精神振了一振。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见面,当然见。
我在泥潭里陷了一身腥,纪屺寒却是被阡离洋的风浪洗礼得得越发光鲜了,日光考验过的肌肤肌理紧密色泽如蜜,琥珀色的眼眸折射着层层碎光,对视久了感觉眼花心乱。他随意地坐在一家小咖啡店外等我,成功成为路人目光焦点的聚集地。
他从来不怕被人直着眼看,岿然不动,自由自在,只当没有闲人。
我在他对面坐下,雕花的镂空铁桌擦得十分干净,上面放着一杯他喝了一半的咖啡。
“怎么突然来省城了?”我问他。
“中央军区派专员来视察省城军区,我爷爷让我跟来历练一下。”纪屺寒回答,把这么一件别人当成天大的事情说得十分普通。
“要军演吗?”我问。省城有军区,相当规模的军备。
他点点头,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也不好,“你打算留在夏澳读大学?”
他点点头,“已经联系好了华海大,今天秋季班入学。”
华海大是居星数一数二的顶尖大学,关键是专门培养全球顶尖军事人员,中都很多高级将领都在那里渡过金。
“你呢?”他问我,“定了哪个大学?”
考完了就跟着沈孟烶在混,我连考了多少分都没关心过,哪有考虑去哪个大学?
“一起去夏澳吧,你天资那么好,进华海大肯定没问题,不要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纪屺寒突然说。
“录像你不要了?”我有些意外。
“你不是说没有吗?”
“别人随便一说,你就信了?”
“有又怎么样,他不肯认,你还申请去他家兜底搜吗?还是你准备用刑逼供啊?”
我无言以对。
纪屺寒看着我,“有没有其实都无所谓,我和他没有仇,除了因为你,他没理由非要跟我对着干,你不搞事,即便真有,他也不会拿着怎么样。我看你还是赶紧离开他吧,再下去你会把自己毁掉的。”
我回到小楼不久,沈孟烶也回来了,他心情很不错,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关于今天他带着秦浅泠在商会秀恩爱的事,他什么都没试着解释,我也什么都没问,就像没看到过,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晚上他进浴室准备洗漱,我跟了进去,拿了块白毛巾,“来,我帮你。”
他毫无准备地站在那里,被我狠狠一把擦得嘴唇都破了。
他下意识推开我,手指抹上嘴唇,看了一眼指尖上的血迹,问我,“你发什么神经?”
我冷冷地笑,“帮你擦擦干净啊。”当着那么多人跟那个女人接吻,连避嫌都不用,你能啊你。
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寂晋城,不要以为你救过我一次,我就一直会让你随意乱来。”
哦,是啊,连救他的人都不是我,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我扔下沾着血迹的毛巾,甩上浴室的门就离开了小楼,跳上他的超跑,一脚油门踩到底冲了出去。
速度没给我激情,倒是把路警招来了,花了三辆警车围追堵截,才把我拦下来,逃逸、超速外加无证驾驶,妥妥地进了局子,警局根据车辆登记找到车主,沈孟烶很快就来把我保了出去。
还好没有诬陷我偷车,这样就可以把我关在里面,不用担心被我骚扰了。
在局子的暂监室里坐了一小时,我已经冷静下来,我凭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他只是发誓不上秦浅泠,又没说从此不再做任何亲密动作?更何况他就是违背誓约,我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惩罚他?真要对簿公堂,舆论谴责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他,更不是秦浅泠,不对吗?
出了警局,我走到超跑前,背对着他,“纪屺寒今天来找过我,他邀请我去夏澳读书。我们到此为止吧。”
夏澳是同性恋人的天堂,去了那里,和谁手牵手、订婚结婚都是公开的受人祝福的喜事,不必避到没人的公海上。
我拉开车门,坐上车,心里一阵疼。
沈孟烶什么话也没说,坐进驾驶室,狠狠关上门,把车开回小楼,把我丢在车里,自己就进楼去了。
我坐在车里没动。
我只是被保了出来,警局对我的指控还没撤消,不是找关系疏通,就要对薄公堂,等小法庭的宣判,不等这事了结,原则上我还不能离开中都。
我要不跟着他进去,要不就得自己找个地方去住。
我的脑子一场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实话,我要是真心想跟着纪屺寒去夏澳,跟沈孟烶从此一刀两断,我回都不会回来,最多发个消息给他知会一声,但是再这么走下去,对他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断总是要断,不过就是想拖得越晚越好。
没有人陪的夜,静得心慌,我从车里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小楼温暖的灯光,转头向外走。
别了,沈孟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