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隐之放下书，偏过头去，就见桌上已有一壶新茶，这才面上露出浅浅笑意，“自然不失。”

九霄听此，朝着他礼貌地轻一颔首，“方仙君高兴就好。”

九霄说着，拿出一个茶杯，旋即亲自给他倒起茶来，若是别人来看，定然震惊不已——堂堂一个魔君，竟然做这些下等人的事？反观九霄自己，面上淡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茶杯随同灵力渡来，方隐之伸手接过，鼻尖萦绕的尽是茶香味。身旁红莲绽开，又是一阵浓郁莲香。方隐之微微一怔，蹙着眉轻抿温茶。只这一口，他目光恍惚，转头看向一旁的已走近的九霄。“你……”“方仙君，我这泡的茶怎么样？”

方隐之的脑中刹那间又是二十年前的雷霆飘雪，转瞬间清明一片。他放下茶盏，紧抿唇道：“挺好的。”

只是太像君临泡的茶了。最后那句话他只字不提，只面色平淡地看书。九霄察觉不对，顺势坐在一旁，借着窗外的血月之色，看着半身染上红芒的方隐之。“方仙君，要不出去走走？今天夜焰城很热闹，你不是想看焰么？跟你看一回，去不去？”

“不去。”

方隐之果断拒绝。他两腿搭着，靠在椅背上的模样都慵懒至极，明显懒得动。九霄唇角轻启，支着下颌看他，含笑道：“夜焰城有不少吃喝玩乐的，在天界那边都少见，新鲜的很，真的不去看看？”

方隐之翻过一页书，“不想去。”

“血河游舟，灯花长明，百家依旧，柴火纷然……还有不少对你来说新奇古怪的东西，以及一些上好的法器和丹药交易……对了，还有一些好吃的，南海的鱼，人间的糕，北山的茶，真的不试试？”

听着他这一大番话，方隐之有些心痒痒，抬头瞟了他一眼。九霄又绽露极深的笑意，“你难得来我夜焰城一趟，我不好好招待你怎么好？走，就去逛逛如何？”

方隐之抿着唇看他，“……去。”

夜焰城没有昼夜之分，因此整座城，无时无刻都乃一片万家灯火的场景。从夜焰山上步行直下时，透过飘渺云层间往下看，就像步于天城之巅，看着的灯火都朦胧变成星子。而血月亦是近在眼前，仿若伸手就能摘下，触手可及间又实则相隔甚远，惹的人更是心痒，血月投下的血芒更是妩媚诡谲，打在夜焰城中与灯火交相辉映，靓丽至极。方隐之面色放松，负着手跟九霄下山，细看眉目间都有些笑意。九霄不禁微抬下颌，偏头笑问：“我的夜焰城，是不是很好看？”

“确实。”

听见这一句，九霄一下又像个稚气的求偶孔雀，头越仰越高，“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如何？”

方隐之美眸瞥去，“你疯了？”

九霄任他看，“你看我像疯了吗？”

“我看很像。”

“倘若我是认真的呢？”

九霄负手笑问。方隐之神色认真，只道：“那我可能会被你的部下围殴致死。”

“噗……其实要得这夜焰城何其简单。”

“嗯？”

方隐之给面子地应了一声。九霄目中含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看着他，“与我成婚——到时，夜焰城，夜焰山，整个魔界都是你的。”

闲聊间，两人已到夜焰山脚。方隐之看着面前的长街，与一众魔族惊诧、鄙夷又愤恨的目光，他面色平静。想着九霄的话，他掩在发丝下的耳尖微红，神情却冷了不少。“不可能。”

方隐之沉声道。九霄无奈一摊手，“那方仙君把我刚才的话当成玩笑话好了。”

察觉周围人对方隐之充满敌意，他笑容不变，目光却如陡然锐利，满含警告地扫视周围魔族，吓的他们纷纷偏过视线，一秒都不敢再多看。九霄这才笑着偏头，看向一旁的方隐之，问道：“方仙君，吃喝玩乐，你想先享受哪一样？”

“都行。”

九霄闻言，便轻一颔首，笑道：“那还请方仙君跟我来。”

方隐之跟着他兜兜转转，路上看见一些新奇的东西，顿步好几次，都被九霄看在眼里。他轻挑一眉，拿出银两就准备买下，不料一只手将自己按住。他无奈转头，“方仙君，你不想要？”

“不用了。”

方隐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轻咳一声，很硬气地说，“本仙君没钱还你。”

九霄愣怔一瞬，随即“噗嗤”一笑，轻笑道：“方仙君，我不要你的钱，当我送你的，如何？”

方隐之依旧硬气摇头，“不必，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见他铁了心不要，九霄也只能继续领着他往前走。少顷后，他停住脚步，招呼一旁的方隐之：“方仙君，就在这，进去喝杯茶？”

方隐之抬头看着面前的茶楼门面，神色有些复杂。一路上走过来，看见的门店不是诡异夸张，就是表面正常，实则卖的东西离谱到极致。什么灵力血丹、人肉兽肉，还血淋淋的，这都算是正常。可曾想一家门前高挂骷髅灯笼头，一家门内贩至人皮脏器，就连眼珠子都能扣下来当个发着亮的装饰品。而面前这一个茶楼，实在是正常不少。像是人间的普通茶楼，却装饰华丽，通用朱红色，高挂诡谲明珠，以至于其间透着妖艳之丽，因此也颇像窑子妓宅。方隐之转头看向九霄，“这里不会是有什么美人当酒吧？”

“没有。”

九霄当即道，“这里正常的很。”

方隐之打量这茶楼许久，细细闻着里面飘散出的四溢茶香，以及糕点的甜腻与菜肴的浓香。他抿了抿唇，最终忍不住踏步进去。九霄轻笑负手，悠哉游哉地跟了过去，刚要踏步走入，他腰间的玉佩闪过亮芒。他神色一变，轻一挑眉，有些烦躁道：“啧。”

方隐之听见这声，转过头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调侃：“怎么了？想逃单？”

“怎么会呢？我可好不容易才能请方隐之吃一顿饭的。”

九霄低头把玩起腰间的玉佩，而后抬头看着他，抱歉一笑，“但是现在有些事，方仙君，我稍后就来，你在这等一会儿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