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地跟着他许远，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九霄都不禁发出“啧啧”的声音，还摇起头来。“实在是有些惨。”
他唏嘘道。方隐之却觉得这点也挺好，便只道：“这样也不错，起码能让他更能体会人心的复杂。从前他君临天下，总是高高在上，丝毫没有顾及过凡人如何作想，现在切身体会一番，也让他心境再上一层。”
“也是。”
九霄轻一颔首，挑眉应道。葬礼还得继续，众人忙前忙后，半晌后，就见林岳宏披麻戴孝地站在棺材面前，看着里头自己曾经的母亲。他愣怔落泪，而其余人更是低声哭咽，心中悲恸。方隐之扫视了一圈，堂中压根不见林管家跟慈念的身影。只有林老太爷，面色灰败地拄着拐杖，微低头看不清神色如何，却是能见他肩膀轻颤，幅度虽小，却也能将人压垮下。夜上，林岳宏独自一人跪在祠堂中央，背影坚韧。他看着祠堂中众位刻着名的列祖列宗，以及自己熟悉的父亲的名字，最终重重磕下头，小小的手紧攥起来。方隐之和九霄平静看着，眼中毫无波澜之色。人影即散，长安落雨。天山上如今正是朝阳升起时。人声渐渐又响闹各处，混着瀑布水声响彻一方。红滟仙府中，不少仙徒低声交谈，好奇而又担忧地看着红滟的房间。“红滟师父平日这个时候，早便起了，今日怎么就是不见人影？”
“估摸着师父是昨晚太累了，这才睡过了头嘛，没事的吧？”
“可以往师父忙至天明，也都不会晚了时辰起来的啊。”
而被他们议论的红滟，此时正在房间之中，睡梦中的她眉心紧蹙，额间更尽是冷汗。梦中乃是天山场景，却何处都无人。红滟紧紧蹙眉，心头只觉不安，脚步声也轻缓不少。“姐姐。”
她猛然听见熟悉的一声。这声音，与许皖一模一样！她当即寻着声音看去，就见面前一片迷雾，重重雾间，缓缓显现一道身影。随着这道身影愈加清晰明了，红滟的心头更是猛然一跳，此时都如同擂鼓声般响的沉重厉害。最终，里面的一人步出重重迷雾，来到红滟面前，一双眼平静至极，深处却隐隐有些怨愤之意。是许皖。此时，许皖眼眶微红，只看着红滟，轻言便问：“姐姐，你在玩我吗？”
红滟微微一愣，而后面上绽开淡笑，“不是的，这怎么可能？我让你等我……”“等你？”
许皖的神色依旧不变，沉冷而又平静，“等着等着，就是传来你不愿再理我的消息？我的人命，对你来说，便如此不值一提吗？”
说到这最后一句，她的面容变了一变，眼眶已微微泛红。红滟见她这副模样，急的心尖一揪，急忙道：“不是这样。”
听见这句话，许皖微微抿唇，眼眶却更为红的厉害，几乎就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她有些气愤，更是带些不满地怒问：“那怀默仙子呢？”
红滟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渚月都和我说了。”
许皖抿着唇道。红滟心底直骂脏话，却在面对许皖那微红的眼眶时，都尽皆憋了回去，连忙解释道：“她只是我的一个好友。”
说着，她便想要走上前去，将许皖安抚一番。不料她自己刚一踏前，就见许皖直接后退，面上皆是警惕之色。红滟一时间只觉心头被刺。她停了脚步，无奈道：“都是我的问题，怪我当时没同你解释清楚。”
“我只问你，我的命，便如此不值一提吗？”
许皖此时已快要哭出来，她声音哽咽，让红滟听得更为心疼。“不是的……”红滟有些着急，紧拧起眉心，“我不知道他告诉了你多少，但是许皖，我不会伤害你，我更是不曾想过玩弄你的真心，你且相信我，可否？”
话音刚落，许皖的身后的迷雾猛然散开，露出那万丈幽黑的深渊。而许皖，还在不断的后退。“等等……许皖，别退了！”
红滟双目大睁，着急道，“我那些话都是为了欺瞒渚月，让他以为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那样你说不定还能活的更久些——许皖，别退了！”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猛地出现，将许皖直接便拽下深渊。伴随着癫狂至极的大笑声音与惊叫声，红滟急忙冲上前去，只见那紧紧拽住许皖的人，就是渚月！“既然不重要——那就一起死吧——！哈哈哈……”……一只鸟将窗边放上的红海棠衔枝叼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蓝暮之下。那海棠红的妖艳明丽，与其他那般红艳却显武气的海棠如此不同。——红滟不敢置信地缩紧眼瞳，一下就坐了起来，她呼吸粗重，半晌后双目才渐渐聚焦。自己所在的，哪里是天山悬崖旁？分明还是自己仙府中的房间。她揉起额角，轻叹口气，拧紧眉心。这个梦……未免也太过真实。——那阵惨烈的惊叫声还似乎回荡在她耳畔。她头疼不已，如今满心担忧，想的皆是许皖。也不知道她在渚月那边，究竟如何……正在此时，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惊呼声：“这里怎么有一大滩血！”
“还有人！”
她当即心上大惊，正要下床披上外袍出去，就听见那及时的拍门声。“砰砰砰！”
门后传出虹苒惊恐的声音，“师父！这里有一个血人！您快来看看！”
红滟拧着眉打开大门，边答边往人群围及处而去，“我知道了。”
一众仙徒见她到来，纷纷都散开两边，让出一条道路来。人群散开后，红滟便一眼见到，那满身是血的人。她披头散发，额头上的血液使得她的鲜血，都牢牢地粘在额间。虽看不清楚面容，但那熟悉至极的校服，就已让红滟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怀里，低头便是许皖那昏迷过去的面容。尽管毫无知觉，如今她的眉心都紧蹙起来，可见就是在梦里也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