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我两本书后,师父便让我回了家。
第二天,我照例上山去给师父请安,却发现,师父那简陋的道观,不见了踪影。
道观原本所在的地方,长满了青草,仿佛道观从未出现过。
我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莫非这十几年来的经历,只是黄粱一梦?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被我别在腰间的两本书,它们依旧存在。
与我相伴了十八年的师父,忽然消失不见,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
我把师父离开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亲对我说。
“小天,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和你娘就知道你日后肯定不会是凡夫俗子,林道长对我们一家有大恩情,你就听他的,出去走走。”
娘一脸的不舍,却也赞同。
“你已经长大了,咱这渔村太小,窝不下你这只金凤凰,娘相信你一定能在外面闯出名堂,记得常回来看看。”
说完,娘别过头去,偷偷抹泪。
父亲问我。
“你不是跟林道长学过掐算吉时的本事吗?给自己选个吉日良辰,我和你娘也好做打算。”
我说了声好,便开始掐算。
我用的这个法子,名为十二黑黄道,其中包括六黄道神和六黑道神,各主吉凶。
这是一种非常简单好学的测算吉凶的法门,有点像小孩子们玩的“点芝麻”,只要牢记十二地支在手指上的位置,然后将想要测算的日子和时辰定好位置,按照顺序掐算,便可测出吉凶。
我轻声念出法诀。
“子午临申位,
丑未戌上寻,
寅申居子位,
卯酉却加寅,
辰戌龙位上,
巳亥午中行。”
我一边念着,一边快速掐算,最终算出,明日下午离家最好。
这个时间,乃玉堂黄道,少微星,开天星,百事吉,求事成,宜出行求财。
父母没想到我会离家这么急,赶紧去帮我做准备。
娘帮我准备了几件衣服,父亲则是给了我三千块钱,作为路费。
第二天中午,我们一家三口,吃了一顿饭,按照家乡“上车饺子下车面”的习俗,娘给我包了我最喜欢吃的鲅鱼馅的水饺。
一想到好长时间吃不到娘做的饭,我便多吃了几口,把自己的肚子吃的鼓鼓囊囊。
吃饱后,我背着包,与父母告别。
临别前,娘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小天,娘不求你出人头地,但一定要平平安安,还有,记得给娘带个儿媳妇回来!”
我哭笑不得的答应下来,与父母摆了摆手,向着村外走去。
走到村口的时候,我看到了大虎哥。
大虎哥也看到了我,迎了上来。
一碰面,他就塞给我三百块钱,和一张名片。
大虎哥埋怨道。
“你要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好奇的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大虎哥白了我一眼。
“昨晚你爹去我家借钱了,说是给你出门用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这三百块钱,是我自己攒下来的,算是借给你的,等你回头发达了,记得还我。
那张名片,是我堂哥的,他在市区一家ktv当经理,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联系他,提我的名儿,好使!”
说到最后,大虎哥眼睛都红了。
“小天,从小到大,就咱俩玩的好,你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
我轻轻锤了大虎哥胸口一下,认真的说一定。
前往市区前,我又一次爬上了靠海的小山,师父的道观依旧不见踪影,我便对着道观的旧址磕了几个头,算是与师父告别。
我嘟囔道。
“您老人家就算走,至少先告诉我守宫符怎么解吧?我娘还想让我给她带个儿媳妇回来,头都抬不起来,怎么带啊!”
抱怨归抱怨,但我相信,师父之所以不给我解符,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除了李梅,还有桃花劫在等着我。
磕完头,我便下山了,师父以前跟我说过,乱世道士下山救世,盛世入山归隐,我一直想做个行侠仗义的侠道,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然而等我坐着公交车来到市区,满眼的高楼大厦与车水马龙的街道,却是让我不知所措。
我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小渔村,因为每天都要跟着师父学道,我连最近的县城都没有去过。
如今突然来到市区,一时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我家在市区没有亲戚,眼看天色已经快要黑了,我考虑再三,还是找出了大虎哥给我的名片。
出门前,老爹给了我一个不知道用过多少年的诺基亚,按键上的数字都磨没了,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也就能玩一玩贪吃蛇了。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电话那头特别的嘈杂,有一个男人在用破锣嗓子唱“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听的我头皮发麻。
“喂,谁啊?”
我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问道。
“是马阳大哥吗?我是马大虎的朋友。”
“你等会儿,我换个地方跟你说。”
不一会儿,刺耳的歌声不见了。
对面问我。
“你是易小天吧?大虎子跟我打过招呼,说你今天来市区,可能没地方住,这样,你来我上班的地方找我,等我下班,带你去我租的地方睡两天。”
我赶紧谢过对方,问清楚了位置,马阳告诉我坐几路公交车,我打听了好几个人,总算找到了路牌。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了马阳上班的“天堂kvt”,这家kvt特别的大,足足有四层楼,一进大堂,我便被富丽堂皇的装潢给惊到了。
我再次打电话给马阳,很快,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向我走了过来。
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和大虎哥不愧是堂兄弟,脸的轮廓有五分像。
马阳走到我面前,热情的说道。
“小天是吧?来这边坐。”
大厅里有几排给客人休息的沙发,马阳让我坐下休息,又让前台的服务生给我拿来一瓶水。
闲聊了两句,马阳对我说。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晚上九点交班,等我下班,带你去吃夜宵。”
我说马阳大哥您先去忙,马阳就回去继续上班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我得等两个小时。
闲着也是闲着,我把师父给我的两本书掏了出来。
我思索了一下,又把《道仙天人合一锻丹法》给收了起来,虽然我从来都没有修炼过,但听师父讲过不少凡人修炼成仙的故事。
师父说,不管修行的是哪一派的路数,修炼时都必须做到心如止水,否则非但修为不能精进,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眼下环境如此嘈杂,我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我看向另外一本书——《天授宝箓》。
这本书光看名字,便知道是教授符法的秘籍。
师父说过,道家教门,最上者冲虚清净,出有入无,超尘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
其次者,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筑堪离而延年,煮铅汞以济物。
而最下者,行持符箓,役使鬼神,设章醮以通上界,建考召以达冥途。
换句话说,在道家的传承中,符箓乃是末道。
但师父又说,只要祛妖除害,便是正法,否则参悟的东西再高端,用来为非作歹,也只能叫作妖术。
详说符箓,这符和箓,并不是一样东西。
通俗来讲,道士的符法,是借天地鬼神之力,施展不可思议的能力。
符,可以理解为指令,比如师父给我画下的守宫符,就是命令我的精阳不许外泄,比如我用过的显鬼符,就是命令恶鬼现形。
一些简单的符,以道士自身的修为,就能完成,但有些符,却需要借助鬼神之力。
可若与鬼神没有关系,那鬼神为什么要帮你呢?
就像电影中的经典台词,出来混要有势力,要有背景。
而道士与鬼神建立关系的关键,就是箓。
箓的本义为“薄藉”,即“记录”。箓分两大类,一为记录道者之名册,记载受箓道士的姓名、道号、师承和所授之道阶。二为记录诸天曹佐吏之名讳与职能,即“天神名录”。通晓此法箓,才能召神遣将,除妖镇邪。
可以说,授过箓的道士,才真正掌握了符法。
然而能够授箓的门派少之又少,最有名的,便是符箓三宗——即天师(龙虎山)、上清(茅山)、灵宝(阁皂),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这些大门大派的道士,基本是没资格授箓的。
手中无箓,无法发挥符法真正的威力,我若得箓,就像师父说的那样,只需一道符,便可让李梅魂飞魄散。
我翻开这本秘籍,只看了两眼,便惊的接连倒吸凉气。
正常的授箓,需要看道士的八字、品行、法位和慧力,而且授箓的等级,也要从低到高。
拿大家熟知的龙虎山举例,道士初次授箓,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属六、七品职衔;
第二次加箓,升授《太上正一盟威经箓》,属四、五品职衔;
第三次加箓,加授《上清三洞五雷经箓》,属三品职衔;
第四次加箓,加授《上清三洞经箓》,属正二品职衔;
第五次加箓,晋升《上清大洞经箓》,属正一品职衔,通常只有天师能得此箓,民间流传的“天师度”,指的就是此箓。
可以看出,授箓不光看天分,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但修行师父给的这本《天授宝箓》,则是可以得到涵盖世间所有宝箓的“天之箓”,一步到顶。
不仅如此,其他道士授箓,能沟通的神明,数量极为有限。
比如你得到的是雷部神仙的名录,使用与雷有关的符法时,可使符法威力大增,但使用与火有关的符法时,便没了加成。
但《天授宝箓》同样打破了限定,得“天之箓”者,只要是在天庭和地府登记在册的鬼神,他们的力量,都可以借用。
这还不是最逆天的,寻常道士使用符法,除了授箓外,还要遵守七戒和五忌。
此外,在画符前,要先清除杂念,聚精会神,以神咒净心、净身、净口、净坛、净天地。
画符时,更是要符、咒、诀、罡相互配合。
画完符,还要敕符、盖印、过香,最后还得结坛送圣。
可以说,画一张符,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那种随手两笔就画好一张符的道士,九成九可以认定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而得到“天之箓”的人,这些步骤可以全部省掉,只需一支能写出字的笔,别管是毛笔、钢笔还是水彩笔,都可以把符画出来。
假如持箓者修为很高,甚至能以指为笔,以天地灵气为墨,随手一挥,就是一张完美的符。
翻完最后一页,我脑子里跑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书是假的吧?
可就在我准备再看一遍时,我震惊的发现,我手中的秘籍,不见了!
我傻了眼,急忙起身,左看右看,哪里还有秘籍的踪影。
奇怪,书跑哪里去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我的右手掌心忽然一热,我赶紧把手翻过来,只见我的掌心中,有一个复杂的图案正散发着金光。
我用力眨了眨眼,心中惊骇,这是秘籍中描绘的天之箓吗?
金光渐渐散去,天之箓隐于我的掌心。
我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直跳。
这算是……成功授箓了吗?
就在我沉浸于欢喜中难以自拔时,激烈的吵闹声,让我惊醒过来。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满身酒气的年轻男人,拽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向着大堂门外走去。
女孩非常的抗拒,不停的挣扎,嘴里还喊着救命。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这时另一个女孩跑了过来,拦在男人面前,哀求道。
“明少,晴晴不做这个的,求求你放过她,我跟你走好不好。”
谁知被称为“明少”的男人一脚踹了过去。
“滚一边去!老子看上你的朋友,是她的福分,你个八婆,还敢多嘴!”
骂完,他继续拉着女孩往门外走。
我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