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继续在行驶,我突然发现,后面有一辆suv一直在跟着。
我扭头向后看去,开车的苏有武解释道。
“别紧张,是我的人。”
我“嗯”了一声,重新转过头来,不一会儿,汽车驶进山中的一个小村子里,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前。
“这里就是庞老土家了。”
我和苏有武下了车,只见房子上贴上了白花和挽联,地上还落有洒落不久的黄色纸钱。
suv上下来四个壮汉,他们西装革履,却依旧难掩衣服下壮实的肌肉。
我们的到来,引来不少村民围观,我思索了一下,对苏有武说。
“有武大哥,先让你的人待在车上吧,既然还没撕破脸皮,就还有商榷的余地。”
苏有武有些犹豫。
“小天兄弟,昨天我可是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我笑着说道。
“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这马屁拍的苏有武很是舒服,他嘿嘿一笑。
“说的也对,那庞小土瘦的跟干猴似的,真要打起来,我让他一只手都行。”
他挥了挥手,对自己的人喊道。
“都先回车里,等我喊你们。”
四个大汉重新上车,我好奇的问道。
“你刚刚喊庞老土的儿子叫什么?”
“庞小土,这也是绰号,跟他老子一大一小。”
正说着,我们面前的门开了,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头稍微有些矮小,只有一米六左右。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虽然我对土夫子这个行当不太了解,但仔细想想就知道,个子高块头大的人,很难在地下狭小的盗坑中活动,因此这个行当,对身材有一定的限制。
男人一出现,便用很不服气的对苏有武说道。
“让我一只手?你好大的口气啊!”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庞小土。
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人听见当面怼了回来,苏有武很是尴尬,看他的模样,是准备再放几句狠话。
我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把嘴闭上,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打架的。
苏有武忍了,他回应道。
“你不是想搞清楚你爹是怎么死的吗?我们苏家为你请来了高人!”
听到这句话,庞小土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他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我发现庞小土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煞气,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他常下墓,与邪煞之物经常打交道,身上自然会沾染煞气。
第二种可能,庞小土很可能是一个阴人。
庞小土打量我半天,将信将疑的问道。
“这么年轻的高人?”
苏有武立即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可不要以貌取人。”
庞小土没再点评我,他向旁边让了一下,说道。
“你们先进来吧,我也约了一个高人,一会儿就到。”
我和苏有武走进大门,门后是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的地面上,随处可见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古董。
许多古董上,还有尚未剥落的墓土,我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庞小土胆子可真大的,这要是有官家上门检查,一查一个准。
不过院子里的古董,多为残破之物,上面虽残留有一些煞气,但不足以封印恶鬼。
我问庞小土。
“你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
庞小土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
“两天前,是后半夜发生的事情,那日白天,我们收到苏家的打款,心里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半夜我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的尖叫声,我一下惊醒过来,急忙跑出来查看。
我看到父亲倒在厕所门前,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他满脸惊恐,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被活活吓死了。”
说完,庞小土伸手指向位于院子西南角的旱厕。
“就是那。”
我走了过去,农村的旱厕味道极大,离着还有两米,我就被熏的眼睛不舒服。
我捏着鼻子,仔细查看,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我什么都没发现,时间过去太久了,就算当时留有痕迹,现在也消失不见了。
想要寻找线索,只能寄希望于庞老土的遗体了。
我回到庞小土面前,询问道。
“你父亲的遗体,火化了吗?”
庞小土摇了摇头。
“没有,还在家中。”
我想开口问问能不能让我看看,却被他抢先道。
“你想看也可以,不过要先等我请的高人赶来。”
很显然,他并不信任我。
苏有武一脸的不爽,我给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少安毋躁。
我发现庞小土的眼中,暗藏紧张之色,一个猜测,出现在我的心中。
我问庞小土。
“卖给苏家的古董,是你和你父亲一起找来的吧?”
庞小土与我对视。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解释道。
“做生意最讲一个信字,苏家跟你们庞家父子合作了七年,绝不仅仅是因为你们两人本事大,更重要的是你们有信誉,能够稳定向苏家供货,除了这次交易,从未出过差错。”
庞小土没有回答,但此时的沉默,就相当于默认了。
我继续道。
“你们父子二人信誉这么好,没理由突然中断与苏家的交易,尤其是苏家已经付钱的前提下,这事要是被苏家宣扬出去,以后谁还敢找你庞小土买东西?除非……你有比赚钱更重要的理由!
我猜你是怕步你父亲的后尘,也会像他一样惨死,所以你才会向苏家提条件,一定要让他们调查清楚你父亲的死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自己再找一个高人前来调查,双重保险才能让你安心。”
苏有武同一副“这也能猜到”的表情看着我,而我,则是仔细观察着庞小土脸上表情的变化。
师父教过我,人的心境在发生变化时,脸上的表情,也会不自觉的发生变化,能够做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极少极少。
果然,庞小土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暗藏一丝惊讶。
他思索了片刻,跟我们说出了实话。
“其实我爹在出事前,就跟我说过,这是与苏家最后一次交易。”
一旁的苏有武愣住了,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庞小土解释道。
“因为我爹预感到了危险!你们苏家在找到我爹前,是不是曾与四个土夫子做过交易,而这四个人,都死于非命?”
苏有武回答道。
“没错,但这事儿人尽皆知,我们苏家可没有瞒着你爹。”
“我知道,高收益必然伴随着高风险,这个道理我和我爹都懂,我们父子是讲道理的人,所以我爹死后,我并没有记恨你们苏家。”
庞小土顿了一下,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我爹是一名阴人,他自恃本领大,别人不敢做的生意他敢做,别人不敢赚的钱他敢赚,所以七年前,他主动联系苏家,以同行不敢想象的价格,接下与苏家的交易。
前四年,一切都很顺利,可到第五年时,我爹忽然开始做噩梦。
他时常梦到有恶鬼来找他索命,可等他惊醒时,四周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梦做的次数多了,我爹心中不安,就去拜访一位名僧,那位老僧告诉他,他所做之事,沾了因果,这因果厉害,凡人难以化解,唯有当断则断,才能保下性命。”
听到这里,我疑惑的问道。
“既然如此,你爹为何又和苏家做了三年生意?”
庞小土回答道。
“因为……利润太大……我们土夫子做的本就是无本生意,而苏家每年给我们的钱,最少八位数,多的时候,甚至能到九位数,尤其是近三年,他们来买古董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懂了,财帛动人心,七年利润近亿……有几个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庞小土叹了口气。
“我劝过我爹好几次,可他始终犹豫不决,前一阵,他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满是鬼手印,他终于怕了,决定做完最后一单就收手……没想到……”
贪婪,让庞老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庞小土的话还没讲完。
“我爹死后,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我怕自己重蹈覆辙,所以才没敢把东西卖给苏家,我想退款,但苏家不肯,所以我才坚持让苏家查清我爹的死因。
只有能确保我安全的前提下,我才会完成与苏家的交易。”
苏有武不解的问道。
“有这样的内幕,你之前怎么不说?”
庞小土冷笑一声。
“你苏家又没有阴人,我说了你们未必会信,就算信了,会不会撕破脸面直接硬抢?我总得防你们一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的身上。
“今天如果不是他来了,这话我绝对不会说的。”
很显然,庞小土已经发现我和他是同一类人。
庞小土既然想等自己请的高人,我便陪他一起等,半个小时后,有人敲响了门。
我和苏有武看向院门,庞小土走过去开了门,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士,出现在门口。
这个道士大概二十多岁,比我的年龄要大上一些,和之前王元龙请的那个中年人一比,这个青年一看就是个真道士,因为我在他的穿着打扮、仪表姿态上,找不出一点破绽。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给我一种独特的感觉,这种感觉只会出现在长期修道的人身上。
庞小土见到这个道士,神情立即恭敬起来。
“见过逍遥道长。”
道士没摆任何架势,他轻声道。
“今日师父交代的功课有些难,所以才会来晚一些,庞先生莫要怪罪。”
道士看到了我,眼睛微微睁大,他好奇的问道。
“庞先生,这位是?”
庞小土介绍道。
“他是苏家请来的高人,也是来调查我父亲死因的。”
道士听后大步走到我面前,他左手抱右手,向我行礼。
“在下马逍遥,道号逍遥山人,见过道长。”
这是标准的道家见面行礼,道士见面,有两种行礼方式,分别是左手抱右拳的“抱手礼”和左手压右手微微鞠躬的“作揖礼”,前者对同辈,后者对长辈。
我明明没穿道袍,马逍遥却能一眼认出我是道士,可见其眼力有多厉害,绝非平庸之辈。
我急忙还礼,自我介绍道。
“我叫易小天,还没给自己起道号,逍遥山人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马逍遥看起来是一个很外向的人,他乐呵呵的说道。
“那你也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
他问我。
“见过庞老先生的遗体了吗?”
我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庞小土说,要等你来我才可以看。”
马逍遥扭头看向庞小土。
“庞先生,麻烦你带我们去见一见老先生吧!”
庞小土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我们三人进了屋。
才踏入门槛,我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风,这冷风并非来自空调一类的制冷机器,而是某种阴煞之物。
房间里摆有一张白床,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寿服的男人,正是庞小土的父亲庞老土。
庞老土明明已经死了三日,身上却没有发腐的痕迹,不仅如此,他裸露的皮肤上,连一块尸斑都找不到,栩栩如生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了。
再靠近点,我发现庞老土的身上,冒着丝丝寒气,寒气乃阴气衍生,所以他身上,一定藏有邪煞之物。
马逍遥也很好奇,他出声问庞小土。
“你给老先生用了什么,能让他遗体保存的这么好?”
庞小土解释道。
“几年前,我和爹曾发现一个隋朝的公主墓,墓中除了有各种财宝外,我们还在棺中尸体的口中,发现一颗冒着寒气的宝珠,宝珠散发寒气,使得隋朝公主即便死去一千五百余年,依旧能看出当初的容颜。
说来神奇,当我爹从公主口中取出这颗宝珠后,她的尸体立马化作灰烬。”
听到庞小土的描述,一旁的苏有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我也是在心中感叹这对父子的胆大,这种大墓往往机关密布,还极易生出怨魂恶鬼,不是艺高胆大的土夫子,绝对没本事活着出来。
马逍遥对我说。
“易兄,我们开始检查吧!”
我点了点头,我走到床头,而马逍遥则是走到床尾。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一个从头开始检查,一个从脚开始检查。
庞老土至今睁着大眼,仿佛死不瞑目,模样极为吓人。
但这吓不倒我,我盯着他的额头,开始仔细检查。
只一眼,我便发现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