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陈刺树上,有一种黑色的花窦娘,这花窦娘长得很大,翅膀也长,黑翅膀上有几个左右对称的鲜红的斑点,这些花窦娘经常趴在这陈刺树青色的枝干上,一动不动地,就跟一个干枯的树叶一样。而每回我都会用小棍子去戳这花窦娘,它们一看到有人靠近,就会突然间发出嗡地一声响,瞬间从眼皮下面逃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让人咋舌。我现在对这些吓死鬼花窦娘可没啥好感,你就逃吧,说不定等一会儿我去另外一排陈刺树前面,就又能看到你伏在那里装死鬼呢。外面阳光甚好,我从陈刺树边走到外面的南北马路上,往南看看没人,往北看看也没人。回头一看,就看到东院大铃姐家的蓝砖院墙上,长满了不高的榆树苗,而那结蓝砖头上,则是铺着一层绿瓦瓦的厚苔,我觉得那厚苔挺好玩,就想上去摸几下。可是我可不敢冒然就往上窜,我怕被别人看到,又伸着脑袋往四周看了一圈,在确定没人之后,抬起腿就往上蹦,这一回,恰好一下就蹦到了这砖头院墙上面了。那些榆树苗长得很嫩,在阳光下的风里轻轻摇晃,而砖头上的这些厚苔也着实长得不赖,可能是没人上来祸害过吧,这些绿苔茸茸的,很是滑溜,我手摸上去,比我家那条大白狗身上的毛都舒服。我忍不住多摸好几下,就在我陶醉在这绿苔的舒服劲当中时,无意间听到大铃姐家堂屋里,突然传出来几声桌子挪动的声音。其实大铃家这个院子,已经空了好几年了。他们一家人在一个上午,把家里的东西都装了一个绿色的军用卡车,举家搬到江西去了。他们这么一走,这个院子就彻底空了下来。不要说他们家这堂屋常年挂着一把老锁,就连他们院子的龙门,也是铁将军把门,有很多次,我都看到那长尾巴的老鼠赤溜溜奋力顺着门缝往里面钻。自从大铃姐她们一家搬走之后,我是再也没有进过她们家的院子,虽然我家跟他们家也仅仅一路之隔。而现在,我明明看到这堂屋门还是照样紧锁着,可这屋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挪动桌子呢?我就有些好奇,马上从院墙一跃跳了下来,蹑手蹑脚往堂屋门那里凑过去,想贴着门缝往里面看看,到底是谁进了他们家这堂屋里了。我把脸贴到了那紧锁的门上,一只眼睛顺着门缝往里里张望。其实,我在墙头上时,就用上扫了一下,屋里是真的没人。可是我并没有死心,我往屋里细细地看,这堂屋里有些暗,真的没有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看到了贴着后墙的神台上,那个供香台前的碗里,插了一根香,而且更加诡异的是,这香正在燃着……起初我看了一遍,倒没啥感觉,可当我看到这支正在燃着的香时,就突然吓了一跳,明明这屋里一直没有人进来过,可为什么现在这里有支香给点燃起来了呢?我就隔着门板,山墙,往他们家的东屋,西屋也看了一圈,真的啥人也没有,屋里除了各放了一张旧床,跟一张抽屉桌外,啥也没有。可是,就在我想往后退时,突然有只眼睛从门缝里闪了出来,吓得我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眼睛瞪得溜圆,眼白跟眼黑相当分明,而且那眼睛就是一个活人的眼球。我坐在地上,两脚不停地蹬着地,往龙门边退,可是当我再隔着门板往屋里看时,那眼睛竟然消失不见了,而且神台上那燃着的香,烧得正旺,那袅袅升起的烟在棚帛边上不停地缭绕,就是不往边上散开。我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事,心里就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回头看看那紧锁的院门,就一骨碌翻身站起,抬脚就上了院墙,一跃而过,一溜烟跑到我家院门边上,开始大口喘气。我家院门被五奶给锁上了,我看看周围没有人,就一跃翻过我家的院墙进了院子,趴在压井上压了井水喝了好大一气,然后就一屁股坐在石磙上,朝着大铃姐家的院子不停地张望。这时我才看到,他们堂屋里确实没有任何人,而那神台上那支香已经燃尽,不过,那升起来的烟却在棚帛边上久久盘旋却没有散去,真是奇了怪了。我想出去溜达溜达的希望也被这个瞪得溜圆的眼球给吓没了,我坐在院子里,显得格外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没一会儿,我就仰面躺在那石磙上,石磙被太阳晒得有些烫,我也没用东西垫一下,就势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看那高高的天上,啥也没有,真的啥也没有,不过,没一会儿,我就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突然就飞过来一个白色的飞机,那飞机飞得很慢,不停地天空转着圈,可是它在转圈的时候,还不停地往外喷着白色的气雾,没一会儿,我就看到有很多像长城垛口一样的没有封口的四方烟块就形成了,而且这些烟块一串串地连接着,慢慢围成一个圈。等一个大圈围好了,那飞机就又换个地方,开始围下一个这样的大圈。我看得饶有兴趣,因为没一会儿,我家院子上方,就被这飞机给圈了一大片这样的大圈出来,我就在想,这飞机难道是跟我一样无聊吗,故意飞过来,给我画这么多四四方方的圈圈,来让我开心的吗?我不知道别的人是否看到了,反正我就躺在石磙上,看得真真切切,一直到我父母从外面回来,我才看得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我是一直睡到太阳偏西很多,才被热醒的。我起床一看,我父母又下地干活去了。我起床出来,到压井边压了水洗了脸,擦了身,就去灶屋看是不是有饭吃。没想到,中午我妈做的蒜面条,小锅里还育的有鸡蛋花,还有半碗调好的蒜汁,钢精锅里还有激好的面条,我一看,就知道我妈是给我特意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