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咱们去会议室聊一下吧？”

说话的是审计总监刘寅生，他稍微有点胖，但个子还可以。　　眼睛眯着，脸形像一只老鼠长胖了。　　见他满脸客套，带着一股子猥琐的狡猾。　　但他穿一身标致的硬领西服，剥离了这种猥琐，增添了一种叫严肃的东西。　　这在华络这样的IT公司里，非常罕见。　　会议室的光是冷色的，他们刚坐下来，法务的李晓婷便跟着进来了。　　她臂弯里夹着个黑色笔记本。　　门关上了。　　刚才脸上还有微笑的刘寅生，恢复了严肃。　　李晓婷一声不吭，翻开笔记本，派克笔在手里转了一圈。　　只有郝文星在微笑，可说不清微笑的背后是什么。　　可就像陈峰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面对三个人的目光，他稍微坐正了一些，等他们问话。　　“咱们就不客套了，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可以。这是公司正常的审计和监督流程，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或者抵触情绪。”

刘寅生开口了。　　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左右两侧是郝文星和李晓婷。　　显然这次问话，他是主角，旁边两个人则代表结果和参考。　　苏清越很随意地点点头。　　下一刻，刘寅生问道：“咱们互动娱乐市场中心，去年市场推广费是多少钱？”

“三千万。”

“一般行业里推广一款游戏的开销是多少呢？”

“我们不能这么看问题。”

苏清越说，到了他的专业，他的信心一下子起来了，说道：“要看目标是什么。如果你要做全行业的前三，那么这个钱也就是刚刚好，不算多。”

“那今年我们的预算额度是多少呢？”

“增加了百分之二十。”

“为什么增加百分之二十。”

“《封神世界》要上了，同时我们还要保持《武侠大世界》的热度。”

苏清越说着，李晓婷的笔尖，一直在纸上摩擦。　　发出唰唰的声响。　　不知道怎么回事，关迩和贾乃祥的笑容，总在眼前浮现。　　他们当时是在看自己吗？　　苏清越想着，刘寅生又问他：“咱们今年的框架都签了吧？”

“大的都签了。”

“我看你签的最大框架是竞合？”

他像是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对，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越问他。　　不明白竞合怎么了。　　想知道原因，可刘寅生很老道，他根本不说。　　而是继续自己的提问：“能说一下为什么吗？”

“产品总监利君那里有具体数据做支持。竞合不仅在流量，也包括注册向付费用户转化率等等，都是业界第一。后两家加起来，都很难和他们竞争。至于那些小网站，小的媒体，就更没法比了，资源和能力也差了很远。”

“所以你给他们的框架，比后两者加起来都多。”

“对。”

苏清越说：“互联网媒体走到今天，二八定律已经非常明显了。”

“二八定律？”

刘寅生问。　　“你也可以称它为帕累托法则，我不具体解释了。只简单说一句，互联网百分之二十的网站，掌握了百分之八十的流量入口，这其中第一名的占比会更大。甚至占有率，超过第二品牌的一倍以上。”

“好的。”

刘寅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这些。　　李晓婷抬头问道：“超过第二品牌的一倍。”

“有可能还多。”

苏清越点头。　　语罢，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但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仅仅只因为自己给竞合的比重过大。　　他等着刘寅生继续问。　　后者大概觉得自己像个猎人，问题都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陈峰说得对，这个时候决不能生气。　　否则会让某些人得逞。　　可到底竞合怎么了？苏清越耐着性子，等刘寅生。　　后者在下一刻，终于露出来獠牙。　　“你和竞合的老板熟吗？”

“见过一次面。”

“主编很熟吗？”

“很熟，竞合在很多事上，都很配合我们。”

“他们的北方销售总监呢？”

“见过，不熟。”

“你是说你和常明不熟？”

刘寅生问，明显带出来反问的意思。　　苏清越不喜欢他这口气问自己话。　　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瞪着他，带出来十二万分的不友好。可陈峰的话犹在耳畔，下一刻，他控制住情绪，说道：“平时主要是好好和他对接，我和他没什么接触，算上的话，也就是点个头的事。”

“那你和他吃过饭吗？”

刘寅生问。　　“当然没有。”

“没有喝过茶吗？”

“没……”苏清越这个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就想起来。上次何存西、张志刚和常明，他们在逐鹿茶楼喝茶，立刻补充道：“喝过一次，就在逐鹿茶楼。这事是何存西一直在找我，说张志刚想见我。我碍于合作方的情面，就去了。”

“嗯。”

刘寅生满意地点点头。　　明显是知道这件事。苏清越很诧异，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刘寅生又问：“你女朋友是在竞合吧？”

“对。”

苏清越说：“但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刘寅生说。　　他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看着无关紧要，可明显有目的。　　苏清越听着，对这种不断兜圈子的车轱辘话，烦透了。　　他想着自己还要开会。　　还有《封神世界》。　　有什么话不可以直接说吗？　　他想着，刘寅生收起笔记本，对郝文星笑笑，说：“我完了。文星，该你了。”

“好的。”

郝文星语罢，看向苏清越。　　想了片刻说道：“是这样的，清越，公司现在要暂停你的职务。”

“暂停？”

苏清越大吃一惊。　　郝文星点点头，确认了苏清越的想法。　　说道：“你被人投诉，收受竞合销售总监常明一百八十万的回扣款。”

“我什么时候收了？”

苏清越的声音瞬间大了。　　刘寅生冷冰冰地看着他。　　李晓婷不说话，合上笔记本。　　郝文星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这个我们会调查的，但在没调查清楚前，麻烦你配合一下。一个是电脑，再一个是账目。我们会定期找你问一些问题，好吧？”

他说着，看向刘寅生和李晓婷，想着结束这段谈话。　　一百八十万？　　苏清越想着，这个数是精心推算的吗？　　下一刻，他刚要再说话。　　刘寅生便说道：“行，就这样吧。”

他们三个起了身，根本不给苏清越再说话的机会。　　出了门。　　苏清越攥着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抬头看到有人正封存自己的电脑。　　同时被封存的还有好好姐姐的设备。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里集中过来。　　他瞬间怔住，不知道无助，还是失望，委屈，总之无数的情绪涌上头。　　气的想要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