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小师妹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师妹自从七八岁上就一直勤勉努力，小小年纪就成了门派长老，偏又遇到她父亲做出那样的事，那之后便越发地沉默刻苦了，日日苦修，连门都不爱出了。

好在她后来随着柳盟主征战天下，似乎渐渐想开了，不像从前似的拘着自己苦修，渐渐有些小时候爱笑爱闹的脾气了。

这样才好，小师妹如今也才三十出头，没得日夜苦修，把日子过得和个苦行僧似的。

不过他觉得，小师妹如今不再日夜苦修大抵也是因为到了瓶颈，摸到了那个连祖师爷也没有成功迈过去的门槛。

也不知道小师妹能不能成功地迈过去，门派里那几位垂垂老矣的长老这几年越发急了，只是他们如今都不是小师妹的对手了，也不敢十分逼迫她。

只是每每见了小师妹，总要隐晦地卖一波惨，都是一头银丝满脸皱纹的老人了，他在旁看着都觉得着实可怜极了，也不知小师妹是什么心情。

奈何修炼这事儿急不来，小师妹已经日夜苦修了，仍旧没有一点头绪。

不过小师妹那样年轻，还有许多年的时光，也许她真能跨过那道门槛吧，不知到时候是不是能得长生了。

可惜他自己资质一般，便是有小师妹的指导，也是直到三十七岁才突破到了第九层，想来此生是机会渺茫了。

漫说是他，便是他的妻子，自小资质也算是好的，三十岁上就突破到了第九层，虽说后来当了掌门有些分散精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连那个门槛的影儿都看不着。

姚季映正想着，忽瞥见旁边小床上的小女儿又踢了被子，便伸手给自家小闺女盖好了被子。

摸了摸女儿软乎乎的小脸蛋，他心底软成了一摊水。

他的女儿这样小这样嫩，笑起来酒窝深深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想到自己的女儿再也不用受自己妻子曾经受过的苦，他就觉得十分安心。

还好有小师妹。

小师妹一向看重女弟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扶持女弟子，也常常为门派里的女弟子出头，无论是不是在她面前露过脸的，只要占理，小师妹没有不替她们主持公道的。

不过自从商堂越来越挣钱，商堂那些女弟子们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连带着门派里其他女弟子们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后来清芸在小师妹和众多女弟子的支持之下成功当选了新一届的掌门，她们的处境越发好了，如今倒不大需要小师妹替她们出头了。

更何况现在的商堂是门派最支柱的产业之一，在门派里话语权一向不低。

说起来，商堂真是凌云派女弟子最好的去处了。

虽然门派其他各处也渐渐有了女弟子的位置，但是除了商堂，其他地方说话算数的大多还是男子。

无论如何，门派中的女子除了嫁人，也有了别的出路，多年的修炼也不至于被辜负了。

姚季映本就是夜半惊醒，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觉得困倦了。

他回身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仍旧安睡着的妻子，心中愈发柔软，轻轻把妻子揽在怀中，感受到怀里真实的温度，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许琳出身武学世家。

许家是个大世家，是在当年的混战中崛起的，虽势力不及凌云炎阳这样的大门派，在江湖上却也算是数得上的势力。

后来许家和凌云派往来密切，后来干脆联了姻，许家家主也成了凌云的客卿长老，十几年下来，已经成了凌云派的重要合作伙伴。

她就是两大势力如胶似漆的时候被送进凌云的，她是许家家主最小的女儿，生母早亡，又意外地适合修炼凌云的功法，十岁便成了凌云三长老的亲传弟子。

初入门派时，她其实不太喜欢那个张扬活泼的赵芷芸。

那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门派上下没有不让着她的，而她总是不顾场合地胡闹，年节大典上也敢去拔长老的胡子，是个没规矩又懒散的小姑娘。

可是，最早对她释放善意的却也是这个常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掌门独女。

那时候她自己刚来门派没多久，虽说是长老的亲传弟子，可是在这陌生的门派里，她不过一个小孩子，大部分人都是冷淡的，便是有人上来讨好也是拿她当个好哄骗的孩子。

而只有那个小姑娘，总是笑得没心没肺，见到她第一面就夸她好看，每次碰到都要从自己的小衣兜里掏点心给她吃。

她后来回想过，自己一开始不喜欢她，也许是因为她其实是嫉妒的，嫉妒她可以那样恣意地胡闹，嫉妒她可以在父母的疼宠里长大，没有一丝顾忌和对未来的担忧。

可那个小姑娘那么可爱，古灵精怪地很，撒娇卖乖起来哪有人顶得住，难怪她父母都拿她没有办法，满门派也就只有她那个刚直的大师姐能管的住她。

大师姐嫁人之后，清芸师姐性子太温柔，小姑娘越发懒散了。

她倒是没替她担心过，她和自己不一样，她不需要辛苦修炼，她只要开开心心地长大就好，真好。

再后来，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好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说是想学轻功，自此无比勤勉。

上天好像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她的习武天分也是那样好，自从开始在武学上用心之后，修为可说是一日千里。

连她那个从没过问过她生活的家主父亲，也在得知她和那个小姑娘交好的时候，给她多寄了两回信，嘱咐她要和人家好好相处。

她只想埋头修炼。

小姑娘也渐渐长大了，她是注定要震惊整个武林的天才，十七岁的少女长老，就任仪式那天宾客盈门，门派里比过年还要热闹些。

后来，掌门夫人在外游历不归，赵掌门又带回来一个女孩子，说是亲侄女，可她冷眼瞧着，倒更像是赵掌门在外的私生女。

赵掌门猪油蒙心，竟然想以小姑娘的血肉为祭，试图用这样的邪法突破。

也不知小姑娘会不会难过。

好在小姑娘极清醒。

早点认清也好，男人本就是靠不住的。

再后来她回了许家，打败了其他兄弟姐妹，有小姑娘的支持，她赢来的家主之位才没有旁落。

在征战天下时，她带着许家人跟着小姑娘一路，在联盟军中表现出色，许家才终于彻底被她掌控。

能遇到小姑娘，是她的幸事。

不在于这些提携帮衬，而在于她的经历始终在提醒自己，只有自己的底气足够，才能从容应对命运的捉弄。

说起来，她和小姑娘都是一辈子没有成婚，小姑娘是沉迷武学，不近男色，她却是见一个爱一个，反正她从不勉强人，一向是两情相悦的。

恣意生活，是自己才能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