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中军大帐,李自成回到了自己的小营帐里。田见秀正在反复查看那封信,脸上尽是困惑之色。一旁,李过却是在不断地揪胡子,这是他自甘州城里清剿后,刻意蓄起来的,已经有半寸多长。
“主公,这封信是何时送来的?你真的打算独自一人去赴宴吗?”
见到李自成进来,田见秀立马起身,先是矮身一礼,接着有些紧张地问道。
“既然人家都费尽心机送进来了,我为何不去呢。看来,是有人打算和我摊牌了。”
李自成微微一笑,接过这封信后随手就折成了一只纸鹤,看得旁边的李过不由得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不行,我不同意......”
李过突然回过神来,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坚决不同意李自成孤身一人去城里赴宴。
“属下也不同意,这恐怕是个鸿门宴......”
读过书的好处就是出口成章,田见秀直接将这封信里的宴会,定性成了鸿门宴。
“对,就是鸿门宴......”
虽然不懂什么是鸿门宴,可李过还是忍不住大声附和着。
“鸿门宴倒不至于,不过恐怕是别有所图。这左卫大营,依旧不干净,这一次不去,那下一次呢?信都送到我的营帐里了,下一次是不是会下毒呢?”
李自成摇了摇头,将纸鹤给了李过,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这话一出,李过和田见秀同时脸色骤变,纸鹤也滑落在地上。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对手都找上来了,他如果再继续怯懦下去,恐怕不仅被嘲笑,反而会使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可这万一是一个疑兵之计呢?”
田见秀眉头紧皱,他总觉得这封信里透着古怪。
“不会的,我想写信的还是一个女人。你没有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脂粉气么?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出营赴宴,其他的事儿等去了自会揭晓。告诉弟兄们,四月十五我们就要随军去清剿沙匪,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但是不要对下通传......”
李自成捡起地上的纸鹤,亲手把它放进牛油灯里点燃化成了灰烬,而后就将王国和赵喜的心思给两人说了一遍。
“娘的,还真是穷疯了,又把大大你当枪使......”
李过怒了,压低了声音恨恨地啐了一口。
“主公认为,这次清剿沙匪会如何?”田见秀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一定会成功的,只不过恐怕也是取死之道。王国已经掉进钱眼里了,他的贪婪不是替朝廷省银子,而是给自己捞银子......”
甘州的据点拔除,沙里浪和女真人的勾结也土崩瓦解了。王国和赵喜现在明显是动了真格,那就是表明他们真正没有了朝廷的压力,反而是得到了默许和支持,这一点不难看出。
而自古财帛乱人心,王国的贪婪,李自成已经全部看在眼里。这一次的收获越大,反过来越是让王国更加贪婪。别说发军饷了,恐怕这一次王国和赵喜连零头也不想拿出来,全部中饱私囊。
“那我们会不会被牵连?”
李过闻言一愣,压低了声音问道。
“一定会,所以我到时候一定会犯颜直谏,站在他的对立面。在甘州卫成为百户长不奢望了,我要做就做一个真正一言九鼎的元帅,而不是一个小小的百户长......”
李自成早就想好了对策,他自然不可能让军士们以为自己等人是王国的心腹,最后军士哗变顺带把自己收拾了。
王国和赵喜许诺的百户长他一点也不稀罕,只要这一次清剿沙里浪,能让手底下的百十号人彻底归心,他就已经有了牢固的班底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悄悄通知弟兄几个,主公你早些休息......”
时间不早,已经快到子时了,田见秀起身告辞,李过也跟着退了出去。
“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叹息一声,李自成吹了灯火,脱掉外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胡湘儿再度与他梦中相会,两人游山玩水,纵马狂奔,游遍大江南北。在一处山坳中,两人金风雨露相逢一刻,李自成在这时突然清醒了过来。
“这......”
看着自己的窘态,李自成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起身找了一下,换了一个干净的裤头穿上,而后又穿上其他的衣服,这才出了营帐。
如今取消了辰时的集训,改为出营城中巡逻。这也是李自成敢独自一人前去赴宴的原因,因为城里现在有百人的巡逻队,治安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和李过,田见秀他们九人一起吃了早饭,他又到各个营房去了一趟,和大家聊聊家常,拉近距离。不多时就过去了一个时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自成和他们招呼一声就离开了。
成为了把总后,李自成的权力大了不少,加上很多人都认识了他。所以,他出大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查手令,更没有谁没眼色的为难。这就是威望,也是一种境界。
这个时候得罪了李自成,绝对是一种愚蠢行为,谁不知道李自成现在的属下个个都是精兵,而且受到他们的爱戴。
离开大营,李自成一路就朝着甘州城而去,他并没有太着急,快到城门口时,正好遇见了守城的军士换防。相互打个招呼后,李自成依旧没有被盘查,顺顺当当地进了城。
这一次,他没有去龙门客栈,而是直接向城西而去,来到了一个朱门大院前,轻轻扣动了上边的铜环。
朱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绸缎的花甲老者走了出来,一看到是李自成,他当即满脸堆笑抱拳行礼。
“把总大人驾临寒舍,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