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看了一眼唐云超，神色中闪过一抹苦涩。这个乱世之中，谁人不想活着，谁又愿意年纪轻轻身化成泥。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可他们现在就这样死在这里，而他们的父母妻儿不仅要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还有可能无所依靠被人欺侮。

“百户大人所言极是，活着就好。”

沉吟了一下，李自成颓然的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在沙匪老巢中穿梭的军士，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除了他们之外，剩下的军士们都在到处搜罗财物，恨不得能挖地三尺。边军的日子固然过得清苦，可是眼前的军士与沙匪相比，几乎毫无区别。他们不仅从死人身上扒东西，还在拷打那些活着的人，其中就有那些被掳来的无辜女人。

“他娘的，老子看不下去了。这与沙匪有什么区别......”

看着几个军士不仅撕扯掉女人身上的手饰，还要撕扯下她们的裤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欲行不轨之时，田见秀终于看不下去了，立刻就跳了起来。

陈牛，李过，吴林峰等人也纷纷起身，朝着那几个禽兽一样的军士而去，不由分说抬腿就踹。这几个禽兽没有过来，就像是倒地葫芦一样滚了出去，他们刚想站起来反击，就见森森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李自成一直坐在原地没动，可他却做了一个手势。下一秒，这几个人的脖子就被划破，血顿时就是喷了出来，然后软软地躺了下去，再没有动静。

“不用管我，刚才乌云压顶，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唐云超也没有动弹，看着李自成投来的眼神，他索性转过脸去，竟一副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事实上，他刚才没有阻止，就是默许了田见秀他们的举动。而且从心底说，他也非常厌恶这样比土匪还不如的军士。

不用李自成再吩咐，刚才那几人的尸体，就被顺势抬到了阵亡者的遗体堆上。而后，田见秀他们则是把这些苦命的女人重新聚拢起来，十几人就在她们一旁守着，以免她们再被玷污欺负。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天色就微亮了。而此刻的沙匪的巢穴依旧是喧嚣不止，一箱箱的银子被不断地抬了出来，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一样。

王国和赵喜更是红光满面，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很明显他们的收获很丰厚，而且超乎了预料。

“一共二十八个箱子，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八万两银子。这可真是天降横财，军士们总算没有白付出和牺牲......”

数了数一堆的箱子，唐云超的神色非常激动，以他的眼光估算，沙匪的财富之惊人，至少二十八万两之多。这是一个什么概念，相当于甘州五卫近三万人四年的饷银。

“确实是一笔横财，可是你觉得参将和督军会给军士们补发饷银吗？”

李自成并没有觉得奇怪，沙里浪盘踞河西走廊五十多年，专门劫掠过往的商旅，有几十万的收入并不奇怪。而且他知道，如果再将他身上藏宝图里的黄金找出来，加起来恐怕会更多。

但越是这样，王国和赵喜就越不会轻易将银子发下去。一方面，越多的金银反而越让他们变得贪婪。

另一方面，恐怕在同意王国这次行动时，那些京城的达官显贵也盯着呢。别说是全部用在边军了，如果能用一半，李自成都觉得他们是好人了。

“我......”

唐云超顿时语塞，他也意识到了一些情况。相比于李自成参军不到三个月，他却是实打实来甘州快一年多了。无论是赵喜还是王国，他们的一言一行背后的龌龊，唐云超都要体会的更深。

“走吧，替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死难军士争取一下吧......”

李自成终于站起身来，他拍了拍唐云超的肩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然后直接就朝着谈笑风生的王国和赵喜走了过去。

“属下恭贺大人，我大军以犁庭扫穴之势，荡平了沙里浪这颗毒瘤。可我将士死难者千余人，请两位大人念在他们拼死一搏的份上，尽快给其家眷送上抚恤......”

李自成单膝跪地，先是沉声恭维了王国和赵喜，然后话锋一转在叩首过后，开始替死难的军士讨取抚恤。

“将军，我们得了这么多的金银，弟兄们的饷银也该补发了啊......”

听到李自成替下属讨要抚恤，一些原本就想开口要饷的军士也纷纷附和起哄，跟着讨要欠了他们许久的军饷。

“放肆，大军出征，本就是朝廷的旨意。抚恤也好，饷银也罢，回头自有朝廷的专款。这是沙匪的贼赃，不是你们的饷银，必须要运往京师......”

王国的脸色顿时就铁青一片，开始厉声斥责李自成和那些想要饷银的军士。果不其然，他现在已经换了说辞，根本不提之前的承诺。

“京师自有京师的税银，总不能从我边军抽血。属下不要自己的那点银子，但是随着属下开路死去的八十多个袍泽，还有最后追击沙匪的军士，他们的家属总归有个交代......”

李自成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国和赵喜，他伸手指了指那些堆积成山的死尸，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放肆，李自成，你这是恃宠而骄。来人，给咱家拿下......”

听到李自成竟依旧坚持，赵喜的眼中也是凶光毕露，竟动了杀心。

可他的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怔住了。这一刻，所有的军士全都目光冰冷的地盯着他，没有一个上前锁拿李自成的意思。更有甚者，大半的军士已经开始抽刀，随时有可能一拥而上。

“请大人拿出两成，还是先给在场的军士们发了饷银......”

唐云超也上前一步，跪了下去，沉声向王国和赵喜说道。

王国的脸上黑的能拧出水来，那条刀疤更是不断地耸动着，显然心底极为不平静。他感受到了军士的变化，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

“请大人发饷......”

所有的军士都齐声怒吼起来，一连高呼三声，让黎明前的一刻，彻底被冻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