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半,盛京的气温却已经到了十度以下。皇太极瞥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侧福晋,心中突然有种怜惜之意。
“汉狗奸诈,本汗猝不及防,蒙古各部的不幸,我会下旨抚恤。林丹巴图尔不足为惧,科尔沁会永远是草原的明珠……”
放下手中的书卷,皇太极起身一把将布木布泰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中多了一抹柔光。
“大汗,范先生来了……”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的温柔,皇太极的心腹革力勒走了进来,恭敬地低声说道。
布木布泰的心里有些不舍,但她深知自己的地位,恋恋不舍地从皇太极的怀中抬起头来后退三步,微微躬身,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亭子。
范文程走了过来,他的面色凝重,朝着皇太极大礼叩拜,头上的顶戴花翎异常的醒目。从今天起,他正式成了皇太极的内院大学士,比历史上整整早了四年。
“先生,这个大学士的头衔才配得你的才干,以后还要多多费心辅佐我才是……”
看着范文程帽子上熠熠生辉的红色宝珠,皇太极微微一笑,立刻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范某无能,德蒙大汗不弃。此番与流贼作战,低估了对方折损了我大金的锐气,还请大汗降罪……”
范文程顿时汗流浃背,眼眶中泪光闪烁,再次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皇太极的神色不改,看着范文程就要摘下自己的顶戴花翎,立刻伸手挡住,直接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大汗……”
范文程顿时泪如雨下,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痛失双亲。
“好了,坐下说,你没有罪。看来不仅崇祯大意了,就连本汗也小觑了李自成。对于他们的火炮,你有什么看法?”
亲手拉过座椅,扶着范文程坐下,皇太极这才幽幽地开口扯到了正题上来。
“我们确实小看了这个流贼,原本我以为是崇祯小儿无能。现在看来,流贼李自成已经真正走到了我们的前边。我们的红衣大炮实验并不顺利,北京的探子来报,崇祯也在全力提升火器。我认为,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范文程点点头,此次损失之惨重,全部源于他们低估了李自成手中的可怕火炮。
皇太极从继位之初到现在,一直在不遗余力地铸造火炮,但是实验的结果根本就没法看。这样下去的话,即便过上十年也不见得能有突破。
“哦?先生的意思是?”
皇太极顿时来了兴趣,这一次虽然损失不小,但是他不觉得是范文程出谋划策不力,听到他有了新的解决办法,不由得有些意动。
“借鸡生蛋,崇祯手底下有孙元化这个大匠,而且还在不遗余力地通过西洋的红毛鬼引进改良办法。所以,与其我们费力不讨好,不如大明替我们淌水,我们去享受这个结果……”
听到主子微变的声音,范文程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立刻就将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情报信息,稍加整理后就变成了一个妙计。
皇太极双眼放光,亮的甚至有些吓人,他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中极为的不平静。
“如何实施?”
过了不知道多久,心情平复下来之后,皇太极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再好的计策,如果不能实战落地,终究是一场空的镜花水月罢了。
事到临头,范文程却禁不住有些踟躇,说到底他现在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李自成的强大和火炮的可怕,打破了他的谋划布局。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了,那么他不仅会失去皇太极的信任,也会葬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大汗,我们目前无法突入北京,这根本不现实。但是,我们可以迂回而行......”
沉吟了许久,范文程知道自己并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还不能完全掌控的局面,提前抖落出来。
“范先生,你但说无妨......”
察觉到了范文程的紧张和担心,皇太极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索性直接就把话挑明了。
“我想从皮岛入手,先从祖大寿的背后插一刀,让他更加惶惶不可终日。紧接着,突破明军的水上封锁,让崇祯自己把孙元化推出来,然后再一举拿下......”
事到临头,范文程也没有了选择,他知道自己再这样瞻头顾尾,反倒是投鼠忌器惹怒了皇太极。
于是,他果断放弃了之前的小心思,一五一十从头到尾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说毛文龙现在过得战战兢兢,而且他的手下还有懂火器的水军旧部,已经与你取得了联系,有归附之意?”
皇太极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无所知。
“大汗恕罪,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微臣也不敢冒功。不过在我们出征之前,皮岛确实有信偷偷送出来......”
范文程的冷汗蹭一下就出来了,皇太极的反应让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生怕惹怒了主子,好好的功劳反而变成了自己的麻烦。
“哈哈,先生莫要害怕,我只是惊喜过头了。既然有了眉目,那就全力放手一搏......”
皇太极深知范文程这个奴才的秉性,知道他不是那种随意冒功的蠢货,他刚才之所以反应如此之大,完全是惊喜过度。
“微臣领命,多谢大汗信任......”
范文程再度跪了下去,重重地朝着皇太极磕头谢恩。
“快起来,范先生陪我喝两杯吧......”
鬼蜮伎俩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经历了草原上的一战之后,李自成终于从银川城回到了平凉府。
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之际,李自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耳旁不断回响着进城之时,那些死去了丈夫的妇人哭喊声。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想雪儿妹子了?要不,我这就去叫她一起过来......”
胡湘儿贴心地起身替李自成披上衣裳,看着他一脸烦闷的表情,以为李自成是想卢映雪了,当即就要让人去唤卢映雪过来。
“你啊,我哪里有别的心思。我现在是烦心那些失去了依靠的军属,接连两战之下,无论是平凉府还是宁夏卫,不知道有多少家庭破碎。有些刚新婚不到一年的青年就因为我的抱负,成为了一堆骨灰。这样下去,终究是个隐患......”
李自成闻言一怔,无奈地撇撇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事儿,而是整个顺天军的大事。
“战场伤亡终究难免,如果夫君是为此烦恼。湘儿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