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婶子最近身体还好吧？”张让林在顾之易对面坐下，先和顾之易唠了一会嗑。

“挺好的，就是老人家前些年亏空了身体，一入冬就说腰腿疼，我虽然心疼，却也没什么法子。现在地里的活闲下来了，家里的活计我都不让奶奶操心的，能自己干就自己干。”

“嗯，你是个好的，齐婶这些年来日子过得着实不容易，也是辛苦了。阿泽现在是在河下小学念一年级？”

河下小学是离马山生产队最近的小学了，周围几个生产队有念书的，都是送到河下小学去。

公社小学太远啦，真要去那边念书，一天都得耗在路上。

“是啊，阿泽这些年也是耽误了，12岁的大小伙才上一年级。不过他脑瓜子聪明，老师教的都能听懂。这不，前些日子还跟我提出想跳级去念5年级。”顾之易说起齐泽这个弟弟，脸上带着自豪。

“才读了不到一年就要跳级？我看阿泽还小，不用这么着急，读书还是得夯实基础为好。”

张爷对自己家的儿孙在教育上还是很重视的，基本上张家的孩子能念书的都会一直供着念上去，就连张家的女孩子都会送去读几年书识字算数，也算得上马山生产队的独一份了。

这也间接影响了张让林对孩子教育上的重视，跳级没什么，但是一下从一年级跳到五年级，步子迈太大就怕扯着跨。

“没事，之前我都在家教过阿泽了，他自己说借大壮的书看过，五年级的功课他能学得来，我准备这个寒假给他补补课，等下学期开学了再去学校找老师说说看，反正最不济，就是再回来继续念二年级，左右也不影响什么。”

听说顾之易要跟齐泽补课，张让林心念一动。

“哦？那你看不如这样，反正你也要给齐泽补课，不如一起给队里其他孩子也补补，左右冬日里也没事干，也给孩子们紧紧皮，免得放假把心给放野了。”

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顾之易没什么意见，直接应下了。

“我看齐家婶子年纪这么大了，这养猪别看不是下地，每日这么忙碌下来，人还是挺累的，有没有想过让齐婶做些更轻省的活计？”唠了一会嗑，张让林啜口粗茶润润嗓子，慢悠悠的引出下一个话题。

刚打开的搪瓷缸里冒出丝丝热气，张让林一边喝茶一边吸气，像是不小心被烫到了。

“还能有啥轻省活计啊？活计轻省工分就少，奶不想完全依赖我，又还得供阿泽念书，说是说想休息，哪有这么简单。”顾之易不接茬。

“我的意思是，找人帮齐婶干活。”

“我每天都得下地呐，阿泽还得上学，哪还有人能给奶帮忙？这要是找别的，那不成了资本家、地主老爷了吗，这不行这不行的。”

这个顾哥儿，哪怕接着话问一嘴找谁帮忙，都好过这么装傻充愣的，张让林对顾之易的不配合很是恼怒，可是前头才答应给孩子补课，再转念想想队里的大肥猪，还是压下心中不快。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那些厂里头，如果是有技术的技术工人，只需要提供技术，具体的活计找其他人去做就行了，这不就轻松多了吗。”

“可是奶没啥技术啊，种地算不算？”顾之易假作期翼的看向张让林。

“这个，种地的话，如果齐婶手头上有能提高粮食产量的技术，那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那我中午回去问问奶。”

张让林被顾之易这话一噎，脸上差点挂不住。

“诶，其实……”正当张让林想要发作的瞬间，顾之易又开了口。

张让林就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因为强行咽下刚到嘴边的声音，脸都涨红了。

顾之易看他这模样，心里就有点想笑，“叔，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

其实张让林不管是对原主，还是对顾之易都还是挺不错的，管理马山生产队以来虽说没有大作为，但是不苛刻队员，为人称得上一声公允，一个守成的大队长是当得的。

顾之易看张让林这难受的样子，心里不禁生出一点愧疚。

“叔，来喝点水，顺顺气。”顾之易绕过办公桌到张让林身边给他拍了拍背。

张让林咳嗽一阵过后，缓过气来，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才接着顾之易的话赶紧往下问，免得这小子又来个使坏。

“我没事，顾哥儿，你刚刚想说什么？其实什么？”

“咳，其实……”顾之易走到门边，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又神神秘秘的挪到张让林边上在他耳边低声说，“其实奶有别的法子能让猪长肉。”

来了，想听的终于来了……张让林想想队上的大肥猪，再想想队里的先进和自己的升官，心忍不住砰砰跳，脸色更红了。

“叔，你咋了，怎么脸色更红了，是不是真的发烧了，来我看看？”顾之易伸手就要往张让林额头上探去。

明明前边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张让林都忍过来了，如今马上就要说到养猪的法子了，就差这么一步就能达成愿望了，张让林却突然就忍不住了。

“行了你过去坐下，好好把养猪的事情说清楚！”

张让林声音突然拔高，顾之易耳朵就在他嘴边，正面迎接声波，顾之易是真的吓到了。

“叔，你咋突然生气了，是不是烧糊涂了说话都反复无常的。”

要不是顾之易脸上带着揶揄，张让林只怕真是要上手揍人了。

“你这个臭小子，就知道拿你叔开涮。”

哈哈哈，顾之易轻笑出声。

“叔知道，这好法子随便教给别人，任谁都不甘愿，叔也不会白要你的，只要你把法子交出来，我向你保证，齐婶以后就是队里的饲养技术员，不用来养猪场出工，每天额外算6个工分，年底杀猪的时候再奖励一斤大肥肉。”

啧啧，才一斤肉，真吝啬，顾之易心想。

张让林看顾之易不出声，想到对方才是拿乔的那个，又怕自己万一哪句话惹着对方，一个不高兴反悔了，这可就前功尽弃了，只好又放柔了声音。

“顾哥儿，你看叔这些年对你、对齐家祖孙两怎么样，没有亏待的吧？现下向你讨法子，叔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大队。

你想想你这些叔叔伯伯，从小到大他们对你怎么样，上次李家来人他们都有站出来维护你，你难道就不想着回报一二吗？

再者说了，齐家跟你不一样，他们在咱们队没有根基。你看齐婶这些年来，就连跟人吵架都不敢，你现下可以庇护一二，可是你希望他们永远只能活在你的庇护之下吗？

别的叔不敢保证，但是只要你交出方法来，叔一定能让这个法子的功劳落到齐婶头上，到时队里谁不感念一句齐家的好。

明明现在有机会可以改变这样的生活，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流失吗？”

张让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番话说下来，引起顾之易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