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们家祖上是酿酒的，这全队都知道。我呢，以前也没学过酿酒，早些年大家伙连肚子都吃不饱，又哪里得来的粮食去霍霍。

好在这两年啊，在大队的带领下，我们的日子好过了。

去年秋收之后，我就根据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资料，自己在家琢磨着酿酒。

叔你喝到的，就是经过了一年的储存之后，再分装到竹筒里的三花酒。

我姥爷您知道吧，早些年在队里也是个人物，他喝了这酒都说好，可见这酒酿的确实成功了。”

“嗯，这么说你现在是已经掌握了你们家祖上的酿酒技艺了？”

“是的，没有金刚钻我哪敢揽这瓷器活啊，我跟您保证，我酿出来的酒绝对都是都能保证这个品质。

叔，关于办酒厂这事，我想了两个方案，您要不要先听听看？”

“哦？那你说说。”

办酒厂不就是跟办养猪场一样，队里办过一次“场子”了，张让林也算有经验，顶多就是这个酒厂的前期技术要由顾之易来提供而已。

“第一个呢就是酒厂的份额全部由大队占了，我在里头当总技术员，我呢，只教基础的手艺，关键技术我是不教的，这酒的最终把控由我来，销路什么的也由队里找。”

“不教技术，你今天是来找我寻开心？”

“别急呀叔，这不是还有第二个方案吗。”

“那我倒看看，你能给我讲出个什么子卯寅丑来。”

“第二个方案，酒厂的份额我占一半……”

“不可能！这个你想都别想！”

“叔，你要不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接受，反正听一听也不碍事嘛。”

“顾哥儿，大队办的厂子你私人想占一半份额，你这是想干什么？搞资本主义那套吗？！”

“哪能啊，叔，要不这样，酒厂的份额我占多少咱们先不讨论，您先听听我后头的条件就知道这事到底亏不亏了。”

“哼，行，我让你说，我看看你要怎么自圆其说。”

“第二套方案呢，我们家的所有技术，只要是进了厂子酿酒的，我全都教，酿酒所用的大米由我来找进货渠道，酿出来的酒销路也由我来解决。

可以说，除了人员的任免，其他事情我全包了。”

“酿酒用的大米还要从外面买？”

“这你就不懂了吧叔，这可不是我故意找事，我们家祖上酿酒用的大米，那都是固定从一个地方买的。

一般都是在大米还没种下之前，就跟人家当地的农民签好合同了，以不低于什么价位来收购人家的大米。

不同的大米酿出来的酒，那味道可是千差地别。

就拿咱们今年新收的二造米来说，前几天我就酿了几壶，我姥爷都不稀得喝，说这酒不好喝。”

“那你们祖上都是从哪里进的大米？”

“叔，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家祖上都是从首府那边的大鸡村买的米，不过您要是想饶过我从人家手上买，那您也不妨试一试。”

顾之易笑眯眯地说，带着一股十足的笃定。

“那你又打算把这个酒销往哪里？”

“销去市里。”顾之易随口就把他的销路说了，整个人依然很淡定地坐着，丝毫不害怕张让林知道。

“你有路子？”看顾之易那肆无忌惮的样子，张让林心里已经有点动摇了，不过他面色上是绝对不会表露出任何异样的。

张让林抿了一口酒，继续同顾之易交谈。

“叔，您这样，咱们可就没法谈下去了。如果您觉得办这个酒厂没啥意思，那您就当我今天是来送酒的，您喝得满意就行。”

“你急什么？刚刚还说我不听你讲话，现在轮到你不听我说完了。”

“好吧，反正我也没啥事，叔您想说啥小侄洗耳恭听。”

“一半份额太多了。”张让林那很不满意的眼神看过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也可以不要那么多，减少到两成，就相当于是大队给我的奖励，我给大队提供了这么关键的酿酒技术，大队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想拿去用吧？这才是资本主义的剥削。”

“你看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我也没说不给你奖励啊。要不这样，按照上次养猪一样，给你奖200个工分。”

顾之易没说话，眯着眼睛看着张让林，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还真拿我当傻子？

张让林也自觉理亏，不敢同顾之易对视，又低头继续喝酒。

张让林知道，这酒厂和养猪场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说起来队里的养猪场，更多的其实还是为了给上头交公猪份额的。

因为队里粮食产量不太高，多交公猪能抵扣很多公粮的任务，而且公猪还可以同上头换别的物资，但是想要钱，那可就难了。

而酒厂如果真的办起来，那就跟城里那些木材厂、家具厂一样的，产出来的东西可以对外销售。

如果是像顾之易所言，能有路子销到市里去，就可以卖出钱和票，而不仅限于以物易物。

还有一点就是，玉米面、油渣饼养猪这等技术都是比较低级的技术，队里之前不过是没有什么人了解而已，但是不代表说通过别的路径就无法学到了。

而顾之易的酿酒技艺，那就真真正正是人家祖传的手艺了，这要是放在旧时，你想学这门手艺，得先找路子进人家店里。

这样的手艺，也不是谁想进店学都可以的，得经过人家店里挑选，人觉得你有资质、符合他们店里收学徒的要求，你才能进去先当学徒。

等到当了几年学徒了，师傅觉得你合格了，才会接着往下教。

这个往下，也不见得就能马上学到店里最核心的技术，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够不着这个核心的边边。

张让林想用200个工分就让顾之易把手艺献出来，跟白嫖也没两样了。

“大队办的厂子，你一个人占两成份额，说出去可不好解释。不然我再给你多加200个工分，一共给你奖400个工分，你看怎么样顾哥儿？”

张让林到底还是不想给份额，一个是觉得价太高，另一个，大队办的厂子给私人配份额，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种“创新”，他张让林可不想沾上。